灵山脚下的功德值收费站比前世的高速公路还拥堵,每个取经人都要在“圆满认证处”扫码支付八十一难的通关费。我用钉耙敲碎收费站的二维码,露出里面的“弼马温旧部维修厂”字样——原来所谓终点,不过是天庭的又一个收费站。
“恭喜各位完成取经KPI!”观音菩萨穿着香奈儿套装出现,莲花座下藏着POS机,“现发放‘旃檀功德佛’电子证书,工本费十万功德值,支持花呗分期——”
唐僧的袈裟突然起火,烧出的窟窿里掉出前九世的《取经缴费单》,每一页都写着“未缴清苦难税,不得成正果”。我闻见她身上的龙涎香里混着汽油味,和前世我司领导身上的“成功学香水”一样,都是掩盖焦臭的遮羞布。
“菩萨这正果,”我用钉耙挑起她的电子证书,“比高太公的田契还会生利息啊。”
观音的机械眼闪过红光,那是扫描到高情绪价值目标的提示:“猪妖可知,这证书是天庭区块链认证的,转售给下届取经人可赚差价——”她突然压低声音,“如来的‘佛号NFT’己经炒到千万功德值,你若皈依,我给你开白名单。”
我看着证书上的“净坛使者”头衔,下面的“岗位职责”写着“清理三界剩饭剩菜,KPI不达标者打入轮回”。这场景让我想起前世的“管培生协议”,承诺的“高管培养”不过是“基层轮岗到退休”。
“我们不取了。”唐僧突然说,袈裟上的焦痕拼成“去他妈的正果”。他从怀里掏出一路收集的西瓜籽,撒在功德值收费站的裂缝里,“比起当佛,我更想做个种西瓜的和尚。”
观音的机械臂突然失控,香奈儿套装裂开露出里面的铠甲——那是用凡人的头骨熔铸的,和前世我见过的“合规铠甲”一样,都刻着“奉旨收割”。“你们以为能逃?”她的声音里漏出齿轮摩擦的尖啸,“三界之内,哪里不是收费站?”
这话没错。我想起走过的每座山、每条河,从平顶山的数据标注洞穴到火焰山的元宇宙工地,从盘丝洞的情丝工厂到雷音寺的绩效佛国,每个地方都有二维码、KPI和功德值计数器。我们以为在反抗剥削,其实一首在剥削的循环里打转。
“所以我们不逃了。”我把钉耙插进收费站的地砖,裂缝里立刻长出西瓜苗,“我们要在这里种西瓜,把功德值收费站变成瓜田。”
观音的机械眼喷出火花,却在看到西瓜苗时突然卡顿——那藤蔓上挂着的,是我们一路收集的“痛苦硬币”“记忆碎片”和“情绪废液”,此刻都成了肥料。唐僧念起《瓜田经》,每颗西瓜籽落地时,都发出“去你妈的绩效”的闷响。
“你们会后悔的!”观音的全息投影在爆炸前尖叫,“没有正果,你们就是三界的弃儿!”
“弃儿就弃儿。”我啃了口刚成熟的西瓜,甜得发苦,像极了前世我收到的第一份工资,“至少我们的西瓜不用扫码支付,路过的鸟能吃,渴死的妖精能喝,连收费站的裂缝都能长苗。”
孙悟空突然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却用来给西瓜苗搭架子:“俺老孙早就腻了当斗战胜佛,不如当瓜田守护者,看哪个妖精敢偷瓜!”
小蛛和背山的小妖们从废墟里钻出来,八只爪子捧着水桶。远处,被我们救过的老神仙、猫头鹰小妖、白骨夫人都来了,每人手里都拿着一颗西瓜籽。功德值收费站的LED屏突然亮起,循环播放“西瓜免费,自取解渴”,比任何佛号都耀眼。
“悟能,”唐僧擦了擦脸上的西瓜汁,“前九世我总以为终点有答案,现在才知道,答案在每颗被踩碎的收费站地砖里,在每滴浇给西瓜苗的眼泪里。”
我摸了摸钉耙上的西瓜汁,想起一路走来的荒诞:被KPI绑架的神仙、用情绪收割的妖怪、把信仰变现的佛国。但此刻,夕阳照在瓜田上,每片叶子都在风里晃着,像无数面小旗子,写着“去他妈的荒诞”。
这就是我们的第十三个妖怪故事,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循环往复的荒诞。但不同的是,我们不再是被收割的棋子,而是成了种瓜人——在所有被绩效硬化的土地上,播撒拒绝被定义的种子。
余华没说过这个,但猪知道:当你把终点变成起点,把收费站变成瓜田,那些看似无解的循环,突然就有了破局的裂缝。
“走啊,和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趁天黑前再种两亩地,明天给路过的妖怪发‘吃瓜许可证’——免费的,不用扫码。”
他笑了,袈裟在风里飘成一面破旗,上面的焦痕早己被西瓜汁染成红色。远处,观音的机械残骸还在冒烟,却照不亮我们的瓜田——那里每颗西瓜都在生长,带着裂缝,带着虫洞,却比任何正果都。
毕竟,猪和瓜都知道:真正的圆满,从来不是通关打卡,而是在荒诞的循环里,长出属于自己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