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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束走在前面,江小乐跟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棋牌室。
日近薄暮,昏黄的夕阳笼罩着蜿蜒破旧的马路,陈束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江小乐叫了声,“陈束。”
陈束没搭理他。
江小乐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着,他又叫,“陈束!”
陈束这才慢腾腾回过身,他看着灰头土脸的江小乐,他脸上又是血又是白粉,还夹杂着青紫的伤,看着分外凄惨,忍不住骂了声,“傻逼。”
江小乐望着陈束,有几分无措。
陈束看着远处的棋牌室,紧绷的心总算松了几分,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是凉的。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支烟,手指有点抖,打火机摁了好几下都没出火,烦躁得就想摔打火机,江小乐伸手接了过去,一下子就打出了火,帮他点着了烟。
陈束看了江小乐一眼,江小乐刚想说话,自己的手机响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周良。
周良说:“乐乐,你没事吧?我刚想报警就看见陈束进去了……”
他喋喋不休,江小乐说:“我没事。”
周良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你突然去找赵哥,还说你没出来就报警,吓死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小乐碰了碰自己额角血迹半干的黏腻伤口,脸颊也是疼的,他说:“周良,我不想干了。”
周良愣了一下。
陈束抽着烟,也看了江小乐一眼。
江小乐说:“我以后……不干这个了。”
电话里周良沉默了好一会儿,干巴巴地笑笑,说:“挺好的……不干了挺好的,尽早收手,过过踏实日子。”
江小乐嗯了声,他抬起眼睛看着陈束,说:“周良,你也别干了吧,赵四不是好人,我得罪了他,我怕他会迁怒你。”
周良说:“嗐,我知道,我你就不用管了。”
“我一个人,怎么过不是过,h市待腻了就换个地方。”
江小乐沉默了片刻,说:“谢谢。”
周良哼笑一声,说:“自己兄弟,说什么谢。”
他顿了顿,说:“乐乐,你运气比我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嗯,和陈束,好好的吧,有机会了,咱们兄弟再一起。”
江小乐垂下眼睛,说:“好。”
西城的房屋矮,大都是老房子,很有些年头了,如血残阳铺陈开来,岁月斑驳的痕迹再无可遮挡。
江小乐和陈束坐在屋子的阳台上,江小乐额头包扎了,脸也洗得干净,越发显得伤痕累累。陈束一路都很沉默,即便回了家,也不和江小乐说话。江小乐心里有点儿慌,他看着陈束,陈束却看也不看他,只闷头抽烟。
江小乐抿了抿嘴,抽出一根烟,挨近了陈束坐着。陈束看了他一眼,手指夹着烟将他的烟点着了,二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陈束说:“我有个弟弟,叫陈轻。”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身体不好,一直跟着我这个叔叔家凑合一阵,那个姑姑家住两个月,”陈束说,“我爸妈离婚了,没人想带两个累赘,尤其是陈轻。”
陈束一闭眼,仿佛还能看见陈轻冲他笑,叫他哥,哥,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陈束说:“陈轻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小孩儿,他走的时候,比你还大几岁。”
陈束吐出烟圈,他眯着眼睛,比划了一下,道:“这么高——唔,没你高,但是比你听话,省心。”
“他病重的时候,签了器官捐献,后来那双眼睛就给了唐晓意。”
江小乐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陈束。
陈束看着江小乐,说:“你这条命是唐晓意救的,其实也是陈轻救的,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活着,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再碰一下我直接打死你。”
江小乐认真道:“好。”
陈束看着少年青涩的眉眼,恍了恍神,心想,他在陈轻的祭日碰见了江小乐,今天又让唐晓意救了他——也许,这就是命吧。他要江小乐重新开始,他是不是也该重新开始,朝前看了。
过了一会儿,江小乐闷声道:“陈束,我不是你弟弟。”
陈束:“嗯?”
江小乐说:“我可以给你做弟弟,但是不能只是弟弟。”
陈束摁灭了手中的烟,笑骂道:“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