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背着工具袋,脚步踏在潮湿的石板路上。他脑子里还回放着王二虎昨晚那道眼神,像条盘在草垛上的蛇,冷得发黏。
天刚泛白,风从海那边吹来,带着盐粒和鱼腥味。林宇蹲在门口系鞋带,旧胶鞋吱呀作响。他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小刀,刀鞘有点松动,得用手指顶着才不会掉。
推开厨房门时,铁合页发出一声闷响。他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眼父母的房门,没动静。他把两个馒头塞进裤兜,馒头鼓鼓囊囊地贴着大腿。转身出门时,手背蹭到了门框,掌心一阵冰凉。
月亮还没落,天边灰里透蓝,云层压得很低。礁石模糊地卧在远处,像一群伏着打盹的野兽。他加快了脚步,脚底的沙砾硌得生疼。
“今天靠你了。”他对着胸口低声说,指尖轻轻点了点衣襟下的感应器。系统没有回应,但他知道它在运转,就像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推着他往前走。
海水退了半截,潮水在脚下咕噜作响,偶尔溅起几点银光。他弯腰检查手套指节的缝线,那里裂开了一道小口子。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指甲盖边缘还残留着昨天挖蛤蜊留下的黑渍。
信号来了,地图上的红点跳动频率加快。他停下脚步,喉结滚动了一下。喉咙干涩,舌根尝到一股金属味。礁石缝隙黑得深不见底,他把手电筒咬在齿间,光束晃了几下才稳住。
滑腻的触感突然钻进指缝,他手腕猛地一抖,抓住一团扭动的东西。心跳声如鼓般在耳膜上敲击,太阳穴突突首跳。鱼鳞刮破了手套,血珠顺着指关节往下淌,在月光下像凝固的紫葡萄汁。
“逮住了……”他喘了口气,把鱼甩进桶里。塑料桶壁撞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暗号。
一只螃蟹夹住了他的拇指,他倒抽一口冷气,甩手想甩开,却反而让它钳得更紧。指甲掐进肉里,痛感从指尖炸开,一路蔓延到肘窝。他咬牙扯下那只螃蟹,扔进桶里时,桶底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阳光爬上来了,海水变得透明,能看清浅滩底下沙粒的纹路。他卷起裤腿,冰水漫过小腿肚,血管瞬间绷紧。铲子插进沙土时,贝壳壳面映出细碎的反光。
蛤蜊壳在他掌心留下锯齿状的划痕,血丝渗出来,被海水冲淡。他低头看袋子,里面己经堆成了小山。胃部一阵抽搐,不是因为饿,而是那种攥着命运尾巴的兴奋感,让他手指微微发颤。
还不到十点,东西就己经装满了。桶里的鱼翻腾着,鳞片反射的光斑跳在他脸上。他站在路口,听见身后几个村民在议论。
“这小子运气真他妈好。”
“哪儿弄的?”
他没有停步,肩膀却绷得更紧。路过王家小卖部时,玻璃窗后闪过一个影子,正是王二虎。那人正嚼着槟榔,嘴角一抹猩红。
到家时,汗湿的衬衫贴在背上。他喊了一声,声音比想象中沙哑。门吱呀一声开了,父母站在门槛上,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样。
父亲伸手去捞鱼,动作迟疑,像是在碰什么易碎品。母亲笑得皱纹都出来了,眼角挤成一堆褶子。他看着他们的脸,胸口忽然堵得难受。血压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指尖有种轻微的麻胀感。
午后,他坐在树荫下歇脚。蝉鸣像一张密网笼罩下来。他盯着树叶间隙漏下的光斑,脑子开始盘算明天的路线。海图上还有几处未探明的区域,像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那种杂乱、刻意拖长的脚步声。他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王二虎就站在院门口,嘴里叼着根烟,火星一闪一闪。
“听说你今天弄了不少?”王二虎说话时,肩胛骨在T恤下耸动,像两扇随时要张开的翅膀。
林宇没有答话。他感觉自己的后颈有些僵硬,太阳穴又开始跳动。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刀鞘还在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