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赤焰城的晨雾像块浸了醋的纱布，裹得人喘不过气。陈玄趴在捕房后巷的井台上，任由刺骨的井水冲刷手臂，溃烂处的黑血混着泥垢落入井中，惊起几尾翻肚的泥鳅。昨夜砍断王顺手腕时迸溅的酸液，此刻正在他小臂上啃出第三道焦痕，腐肉的臭味混着井台青苔的腥气，熏得人头晕。
"陈哥，你这胳膊快赶上腐皮怪的皮了。" 赵铁柱蹲在旁边，用竹片刮着井台边缘的角质层 —— 那是陈玄昨夜无意识抓挠时留下的，"要不咱去城西药铺赊点腐骨花膏？刘猛那老东西今天盯着悬赏令流哈喇子，没空管咱们。"
少年说话时，腰间的竹篓发出 "哗啦" 响，里面装着三只刚剥的腐皮怪眼球 —— 这是他们今晨从城郊坟场捡的漏。陈玄盯着那些泛着紫光的眼球，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也嵌着类似的碎屑，指甲盖呈现出半透明的蜡黄色，与诡异的角质层如出一辙。
"赊？" 陈玄扯下破校服的布条包扎伤口，嘴角扯出冷笑，"昨天刘猛把王顺的悬赏银扣了一半，说是什么 ' 捕房运营费 '。" 他抬头望向街角的义诊棚，青布帘上绣着的腐骨花图案在雾中若隐若现，"去那儿试试，听说新来的医师不收银子，只收诡异牙齿。"
义诊棚的木桌上摆着七八个粗陶碗，装着不同颜色的药膏。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正低头研磨腐骨花，捣药声混着晨雾中的梆子声，形成奇特的节奏。陈玄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铜牌，正面刻着 "济世堂"，背面却凿着极小的赤焰纹 —— 这是赤焰门特许行医的标志。
"外伤还是内伤？" 少女突然抬头，目光落在陈玄溃烂的手臂上，手中捣药棒顿了顿，"伤口发黑，是诡异酸液侵蚀所致。" 她放下捣药棒，指尖划过陶碗边缘的紫色药膏，"腐骨花混合三级怨灵的眼泪熬制，能暂时压制溃烂。"
赵铁柱突然捅了捅陈玄，压低声音："她就是前天在西街救了三个小孩的林医师，听说连赤焰门弟子都找她换药..." 话未说完便被少女瞪了一眼，缩着脖子退后半步。
陈玄盯着林月柔指尖的药膏，发现里面竟漂浮着细小的紫色光点，与他体内核心的光芒隐隐呼应。他忽然想起昨夜吸收王顺黑血时，金手指面板闪过的警告：「诡异能量侵蚀度 30%，建议尽快获取高级净化药剂」。
"怎么换？" 陈玄掀开袖口，露出整条布满角质层的手臂，"我有 D 级核心三颗，或者..." 他指了指赵铁柱竹篓里的眼球，"新鲜的腐皮怪眼球。"
林月柔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一个外班捕快会有这种品相的战利品。她取出瓷瓶，用竹片刮下指甲盖大小的药膏："两颗 D 级核心。" 目光又落在陈玄手臂上，"你这不是普通灼伤，是诡异能量在吞噬血肉 —— 再拖下去，整条胳膊会变成酸液囊。"
赵铁柱突然插话："酸液囊？是不是跟腐皮怪的肚子似的，一戳就爆？" 他比划着爆炸的手势，竹篓里的眼球滚出一颗，吓得林月柔后退半步。
"别听他胡扯。" 陈玄瞪了赵铁柱一眼，掏出两颗泛着紫光的核心放在桌上，"真有那么严重？" 他注意到林月柔收核心时，指尖在桌面轻轻叩了三下 —— 这是黑市交易的暗号，用来确认核心是否被幽冥宗污染。
"比你想的更严重。" 林月柔递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陈玄的角质层，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上个月有个内班捕快，就是因为没及时清理侵蚀，最后变成了半人半怪的... 东西。" 她压低声音，"听说他现在还在幽冥裂隙里游荡，见人就问 ' 我的核心在哪里 '。"
晨雾渐渐散去，陈玄坐在捕房的草铺上，看着林月柔留下的药膏在溃烂处渐渐渗透。角质层发出 "噼啪" 的轻响，像冰块融化般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 —— 竟然泛着与林月柔药膏相同的紫色。赵铁柱蹲在旁边，用炭笔在墙上画着滑稽的腐皮怪，旁边配文：「陈哥的胳膊能当刀使！」
"笑够了？" 陈玄弹了弹赵铁柱的脑袋，看着少年左脸新结的痂，突然想起在黑石镇的第一个黎明，"去把那三颗眼球卖给济世堂，换点纱布。" 他摸了摸腰间的赤焰腰牌，金属表面还带着林月柔指尖的温度，"顺便问问，她收不收活的怨灵。"
午后的阳光终于穿透雾霭，陈玄盯着兵器架上的钢刀，发现刀刃上的缺口里嵌着的幽冥宗碎片，竟与他手臂上的紫色纹路完美契合。远处传来刘猛的叫骂声，骂的是某个捕快私藏核心，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 显然，王顺的死让他又多了笔横财。
"陈哥！" 赵铁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里抱着新换的纱布，嘴角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渣，"林医师说... 说活的怨灵能换高级药膏，不过得去..." 他突然压低声音，"得去血澜裂隙外围抓，那儿的怨灵会模仿小孩哭。"
陈玄看着少年胸前的紫斑，发现那些斑点在阳光下竟呈现出赤焰纹的形状。他忽然想起林月柔捣药时的专注神情，想起她腰间的赤焰纹铜牌，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义诊医师，或许和他一样，都是在这腐臭世界里，用不同方式舔舐刀尖血的人。
"告诉她，三天后交货。" 陈玄站起身，钢刀在手中划出半弧寒光，惊飞了梁上的老鼠，"就用王顺的腰牌调城卫军，去裂隙外围清场 —— 老子倒要看看，是怨灵的哭声厉害，还是老子的刀厉害。"
这一日，赤焰城的百姓看见一个手臂缠着紫色药膏的捕快走过西街，他的同伴举着糖葫芦，逢人便说："我哥的胳膊现在能当盾牌使，腐皮怪的酸液都泼不烂！" 而在济世堂内，林月柔盯着手中的 D 级核心，发现核心表面竟刻着极小的幽冥宗密令，与她父亲当年留下的遗物一模一样。
暮色漫进捕房时，陈玄掀开衣襟，看见胸口的角质层己经蔓延至心脏位置，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他忽然想起林月柔的警告，却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 比起变成半人半怪，他更怕回到那个蜷缩在地窖的夜晚。至少现在，他手中的刀，能劈开挡在面前的一切，包括逐渐异化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