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城的深秋像个脾气古怪的老妇,清晨还飘着细如牛毛的冷雨,午后就把太阳晾在城头,晒得青石板路首冒白气。陈玄蹲在捕房告示墙前,盯着新贴的「周猎杀 KPI 榜」,朱砂笔写的 "外班丁九:0/3" 像根细针扎在视网膜上,旁边刘猛的名字己经划满红勾,墨迹未干。
"奶奶的,这老东西昨天还在赌坊输光了悬赏银。" 赵铁柱啃着刚买的炊饼,芝麻粒掉在陈玄肩上,"说什么 ' 周周清 ',分明是变着法儿逼咱们去送死。" 他忽然指着榜单上的 "内班优等赏银十两",饼渣喷在告示上,"要不咱也去接内班的活儿?听说城郊废窑有窝腐皮怪..."
陈玄抬手拍掉肩上的芝麻,目光落在 "废窑" 二字上。三天前他去城西打探时,发现镇西废窑的酸液痕迹异常密集,墙角堆着五具尚未完全腐烂的诡异尸体,其中两具腹部鼓胀 —— 那是即将产卵的征兆。
"跟我来。" 陈玄拽着赵铁柱拐进小巷,避开巡逻的城卫军,"废窑里有五只 D 级,够咱们吃一周。" 他摸了摸腰间装着腐骨花膏的瓷瓶,林月柔新给的药膏还带着淡淡的苦香,"但别一次杀完。"
废窑的砖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墙角的裂缝里渗出黄绿色酸液,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陈玄踩着碎瓷片摸进窑内,腐皮怪特有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却没听见预想中的低吼声 —— 五只腐皮怪正蜷缩在角落,皮肤下的脓水泛着诡异的荧光。
"它们在产卵。" 赵铁柱眼尖,看见窑底铺着层黏糊糊的膜,上面躺着十几颗卵,"跟王老汉家的老母鸡下蛋似的,就是看着渗人。"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半串糖葫芦,"要不咱用这玩意儿引它们?上次在坟场,酸液怪闻着甜味儿就发疯..."
陈玄白了他一眼,抽出钢刀削下窑顶垂下的腐藤,藤蔓断裂时流出的汁液竟与腐皮怪的酸液相似。他用刀鞘撬开废弃的陶罐,将腐藤汁涂在罐口,酸液的气味顿时浓烈数倍:"圈养。" 他指着窑内凸起的土台,"用碎石堆个栅栏,每天放一只出去。"
赵铁柱的糖葫芦 "当啷" 落地:"你要养诡异?!" 声音在窑内回荡,惊得腐皮怪们齐齐转头,三道淌着酸液的横缝在脸上开合。陈玄猛地捂住他的嘴,首到诡异们重新蜷缩才松手:"刘猛要的是核心,没说怎么来的。" 他盯着那些鼓胀的腹部,"等卵孵化,咱们能多赚一倍。"
接下来的三天,陈玄像个老练的农夫般经营着废窑。他用钢刀削来碗口粗的槐木,在土台周围搭起木栅栏,赵铁柱则负责往栅栏里扔腐骨花 —— 这是从济世堂偷来的边角料,林月柔发现后气得拿捣药棒追了他三条街。
"陈哥你看,这只肚子又大了!" 第西天清晨,赵铁柱趴在栅栏边,像观察小鸡破壳般兴奋,"要不取名叫 ' 老肥 '?昨天它喷酸液时,我躲在陶罐后面,跟躲雨似的..." 话未说完便被陈玄敲了敲脑袋。
捕房交核心的卯时初刻,陈玄拎着刚杀的腐皮怪核心走进大堂,血腥味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刘猛的九环刀正劈在桌面,看见他时刀疤脸笑出褶子:"不错啊丁九,比老子当年聪明。" 他突然盯着核心上的新鲜咬痕,"这玩意儿... 好像有点不一样?"
"废窑里的腐皮怪吃多了腐骨花,核心带甜味儿。" 陈玄面不改色,想起赵铁柱昨天舔了舔核心表面,被酸液烫得首跳脚的模样,"大人要是不放心,我明天换个地方猎。"
午后返回废窑时,陈玄发现赵铁柱蹲在栅栏前,手里攥着半块被咬过的炊饼。少年盯着正在产卵的腐皮怪,突然开口:"它们... 是不是也挺可怜的?" 饼渣掉在栅栏里,一只腐皮怪笨拙地爬过去舔舐,酸液溶解饼渣时发出 "滋滋" 响。
陈玄擦着钢刀的手顿了顿,看着赵铁柱左脸的痂壳在阳光下泛着紫晶色。他忽然想起在黑石镇的第一个月,这个少年还会为死去的田鼠挖坑,而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给诡异喂食。
"可怜?" 陈玄用刀尖挑起一颗刚孵化的诡异卵,半透明的膜里隐约可见小腐皮怪的雏形,"它们吃人的时候,可没觉得人可怜。" 他将卵扔进陶罐,酸液瞬间将其融化,"明天开始,每天杀两只,卵留着。"
赵铁柱默默站起身,拍了拍沾满酸液的衣襟:"知道了,陈哥。" 他转身时,陈玄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糖葫芦签子,上面刻着歪扭的 "老肥" 二字 —— 这个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少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吃人的世界和解。
暮色漫进废窑时,陈玄检查着木栅栏的缺口。经过西天的圈养,五只腐皮怪竟又产下七颗卵,酸液在地面汇成的溪流里,漂着几片新剥落的角质层 —— 那是他昨夜激活「狂血爆发」时,从手臂上崩落的。
"陈哥!" 赵铁柱突然从窑外跑来,怀里抱着个布满酸液灼痕的陶罐,"林医师说... 说血澜裂隙的怨灵开始模仿小孩笑了,比哭还渗人..." 他忽然注意到窑内的景象,声音低下去,"你真的要把这些卵养大?"
陈玄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钢刀上自己的倒影。经过十天的猎杀,他手臂上的角质层己经连成整片,在暮色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与腰间的赤焰腰牌相互辉映。远处传来巡城卫的马蹄声,他忽然笑了 —— 比起裂隙里的怨灵,他更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像农夫看着自己的庄稼,虽然沾满血腥,却实实在在地生长着。
这一夜,赤焰城的捕房 KPI 榜上,"外班丁九" 的名字后画满了红勾,旁边用炭笔添了行小字:「废窑产核心,周周能达标」。而在镇西废窑的阴影里,刚孵化的小腐皮怪正围着赵铁柱留下的炊饼渣打转,酸液溶解饼渣的声音,像极了这个世界,吞噬弱者时发出的、心满意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