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寒霜在黎明前凝结成细盐般的晶体,陈玄踩着青石板的脚步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夜鹭。他的右肩还残留着昨夜钻狗洞时蹭到的泥土,手臂上的溃烂处被腐骨花药膏暂时压制,却仍能感觉到皮肤下有细小的颗粒在蠕动 —— 像结晶的碎片在血管里游走。
东方天际线刚泛起蟹壳青,远处赤焰城的雉堞便在晨雾中露出黑灰色的轮廓。陈玄数着路边里程碑上的刻痕,当指尖触到 "黑石镇五里" 的凹痕时,身后传来马蹄声碾碎寒霜的脆响。他脊背骤然绷紧,听见甲胄摩擦的 "咔嗒" 声由远及近,三个腰悬铁刀的差役骑着瘦马从弯道转出,皂色官服上绣着的赤焰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站住!" 为首差役猛地勒住缰绳,马蹄在石板路上溅出火星。他的左脸有道贯穿眉骨的刀疤,说话时牵动嘴角,露出缺了门牙的齿缝,"黑石镇来的?"
陈玄垂在身侧的手掌悄悄按向鞋底 —— 那里藏着昨夜从腐皮怪尸体上抠下的核心,用稻草裹了三层。他抬头时故意让乱发遮住半张脸,校服领口扯开的位置露出结痂的脖颈,装出畏缩的模样:"回...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黑石镇的农户。"
另一个差役驱马靠近,手中长柄灯笼上的 "赤焰衙" 三字被晨雾洇得模糊。他俯身用刀柄挑起陈玄的下巴,灯笼光映出少年眼下的乌青和干涸的血痕:"身上怎么有伤?可是遭了诡异?" 腐叶味的酒气从他口中溢出,混着甲胄上的铁锈味,熏得陈玄胃袋翻涌。
"是... 是摔的。" 陈玄往左肩缩了缩,露出手臂上半愈合的溃烂,"昨夜走夜路摔进沟渠,蹭到了石头。" 他清楚地看见,差役腰间悬挂的腰牌上刻着 "捕" 字,背面还凿着编号 "丙七"—— 这是赤焰城县衙捕快的标记,专门负责追查诡异核心。
第三名差役突然抽出铁刀,刀刃在陈玄眼前划出半弧寒光:"少废话!赤焰城昨夜遭了 D 级腐皮怪袭城,你身上的伤分明是酸液灼痕!" 刀疤差役同时甩出血色令旗,三角旗面上绣着的腐皮怪图案仿佛在蠕动,"奉县尉大人令,清查所有五里内可疑人等!"
陈玄心跳如鼓,却注意到路边槐树上新贴的黄纸在风中翻动。借势侧头望去,悬赏令上朱砂勾勒的诡异画像旁,端端正正写着:"D 级腐皮怪核心,赏银五两;C 级怨灵核心,赏银二十两..." 字迹边缘盖着县衙的赤焰印,印泥未干,在晨光中泛着的红。
"大人明鉴!" 陈玄突然跪下,额头贴地时闻到石板缝里的腐叶味,"小的确实遇到了腐皮怪,可... 可己经被赤焰门的仙长救了!"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烧焦的赤焰腰牌 —— 那是昨夜在芦苇荡里捡到的,想必是赤焰门弟子遗物,"仙长说让小的来县衙报信..."
刀疤差役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抢过腰牌时,甲胄护手在陈玄手腕上刮出血痕。他对着晨光细看腰牌背面的暗纹,确认是赤焰门刑堂令牌后,脸色稍霁,却仍用刀尖指着陈玄:"既是赤焰门的人救下的,为何独自上路?仙长何在?"
"仙长... 仙长追着剩下的诡异往西去了。" 陈玄指尖抠进石板缝,指甲缝里嵌着的寒霜融化成水滴,"小的怕误了报信,才... 才先走一步。" 他偷瞄到,第三名差役己经下马,正用刀鞘拨弄他的布包 —— 里面除了半块硬饼,还有那张染血的数学试卷。
"包里是什么?" 酒气差役用刀柄挑起试卷,公式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你个农户怎会有这种东西?" 陈玄心脏漏跳半拍,突然想起地球的课堂,喉间泛起苦涩:"是... 是村里先生教的字,小的想学了记工分..."
刀疤差役突然挥手制止同伴,腰间令牌发出轻微的震颤 —— 那是靠近诡异核心时的反应。他盯着陈玄的鞋底,目光如刀:"抬起脚。"
陈玄只觉喉管发紧,却在差役逼近的瞬间,故意踉跄着撞向对方马腿。瘦马受惊扬起前蹄,差役咒骂着拽紧缰绳,陈玄趁机滚进路边沟渠,腐叶和冷水浸透衣裤,却让他摸到藏在芦苇根下的核心。当差役的刀鞘砸在他后背时,他己经将核心塞进了沟渠的泥里。
"找死!" 酒气差役揪住陈玄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给老子搜!" 陈玄被按在石板路上,听见自己的布包被扯开,硬饼滚落在脚边。当差役的手伸向他鞋底时,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三长一短 —— 正是昨夜赤焰门的警示信号。
刀疤差役脸色骤变,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别墨迹了,带回去候审!县尉大人等着清剿报告呢。" 他踢了踢陈玄的腰,"识相点就乖乖跟老子进城,敢耍花样,牢里有的是治你的手段。"
晨雾渐渐散去,陈玄被押着走向赤焰城,手腕上的绳索勒进伤口,疼得他首吸气。路过悬赏令时,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路边水洼里:校服破烂,头发黏着泥草,唯有眼底藏着一丝冷意 —— 那是昨夜在芦苇荡里,看见赵铁柱为他撒谎时,突然滋生的狠戾。
赤焰城的城门在眼前展开,青石门洞上方嵌着的赤焰徽记泛着微光。陈玄听见守城士兵的盘查声,闻到城里飘来的腐骨花药味,突然想起技能面板里的「死亡凝视」。他悄悄集中精神,却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鼻血险些滴落 —— 昨夜的透支还未恢复,这个技能此刻就像块烫手的山芋。
"快走!" 酒气差役用刀柄戳向他的脊梁,陈玄踉跄着跨过城门石槛,鞋底的泥土里,还藏着半粒遗漏的结晶碎屑。城内街道两侧的店铺陆续开门,有药铺伙计在门口晾晒腐骨花,有铁匠铺传来锻打钢刀的声响,却都比不上街角告示墙上,那张新贴的「血潮预警」来得触目惊心。
县衙的青瓦飞檐在晨阳中露出一角,陈玄被推进侧门时,看见院子里停着辆装尸车,车板上残留的酸液痕迹正在腐蚀木板。他突然想起,赵铁柱背上的抓痕此刻应该结满了痂,而自己藏在沟渠里的核心,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即将到来的秋雨。
"跪下!" 差役的呵斥声在大堂响起,陈玄抬头看见,正中央的匾额上写着 "赤焰明威" 西个鎏金大字,却被左侧柱子上的血手印污了边角。县尉大人坐在虎皮椅上,手中把玩着陈玄的赤焰腰牌,目光落在他溃烂的手臂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笑,让陈玄想起地球时看过的警匪片里,反派头目审视猎物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正规的县衙,或许和昨夜的芦苇荡一样,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角落。而他手中的核心,腰间的秘密,还有体内翻涌的诡异能量,都将成为这些人眼中的肥肉 —— 或者,是让他活下去的筹码。
堂外突然传来喧哗,有百姓哭喊着 "诡异进城了",陈玄看见县尉大人的脸色骤变,手中腰牌 "当啷" 落地。他盯着地上的腰牌,发现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刑堂密令,查赤焰门内鬼"。而他的掌心,正隔着袖口,与藏在衣领里的半粒结晶碎屑产生着微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