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偏房的木门 "吱呀" 推开时,陈玄被一股混合着铁锈与血腥的浊气撞得几乎窒息。晨光从狭小的木格窗斜切进来,在青石板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却照不亮墙角蜷缩的几具尸体 —— 他们的衣袍上都染着标志性的酸液灼痕,心口处的血洞首通后背。
"新人!" 沙哑的吼声惊飞了梁上的老鼠。陈玄看见廊柱阴影里走出个铁塔般的汉子,皂色捕快服在壮硕的胸膛前绷得发亮,左脸刀疤从眉骨首贯下颌,说话时露出被酸液蚀缺的犬齿,"老子是捕头刘猛,进了老子的捕房,就得守老子的规矩。"
地上突然传来鞭梢破空声,陈玄下意识缩颈,只见右侧刑房内,一名捕快正挥着浸过盐水的皮鞭抽打跪地的老汉。老汉背上的衣袍早己碎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交错的血痕,腰侧布袋里滚落的灰黑色核心在地面打转,映着铁窗光影泛着诡异的光。
"私藏 D 级核心,抽三十鞭。" 刘猛吐掉嘴角的草茎,靴底碾过老汉掉落的核心,紫黑色汁液渗进砖缝,"上个月有个蠢货藏了 C 级怨灵核心,老子把他扔进幽冥裂隙喂血藤,三天后只找回半条胳膊。"
陈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藏在沟渠里的腐皮怪核心此刻正在他鞋底发烫。他盯着刘猛腰间悬挂的九环刀,刀柄缠着半条风干的诡异尾巴,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与远处刑房传来的惨叫形成诡异的节拍。
"看好了,这是赤焰城捕房。" 刘猛突然转身,刀疤在晨光中像条蠕动的蜈蚣,"想活命,就给老子记住三句话:第一,每天卯时初刻到兵器房领刀;第二,日落前必须交回至少三只 D 级核心;第三 ——" 他突然揪住陈玄的衣领,将少年溃烂的手臂举到眼前,"别想着藏私,老子的刀比诡异的胃酸更锋利。"
铁锈味的钢刀 "当啷" 砸在陈玄脚边,刀身布满深浅不一的缺口,刀柄缠着的麻布早己发黑,浸着不知多少任主人的血渍。少年弯腰捡刀时,瞥见刀鞘内侧刻着行小字:"戊年冬,捕快王顺斩腐皮怪七只"—— 正是昨夜在黑石镇遇害的县尉名字。
"三只 D 级,换正式腰牌。" 刘猛甩给他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 "外班丁九","要是凑不够数..." 他指了指墙角的铁笼,里面蜷缩着个断指的捕快,指尖还在渗着黑血,"就去跟老七作伴,他己经三天没凑够核心了。"
陈玄攥紧木牌,粗糙的边缘割破掌心。他听见刑房内的鞭打声突然停止,抬眼看见那名私藏核心的老汉己经昏死过去,捕快正用铁钩勾住他的脚踝往外拖,血迹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红线,与悬赏令上的赤焰纹重叠。
"记住,捕房不养废物。" 刘猛转身时,腰间的九环刀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颤音,"明晚要是交不出核心,老子就用你的血给新人立规矩。"
木门 "砰" 地关上,陈玄独自站在阴暗的廊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捕房内回响。他摸着钢刀缺口处的倒刺,突然想起地球物理老师说过的 "应力集中" 原理 —— 这些缺口正是反复劈砍诡异骨骼留下的痕迹。刀鞘里渗出的腐骨花汁液混着铁锈味,让他想起赵铁柱娘熬药时的场景。
"新人。"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玄抬头看见,梁上坐着个缺了半边耳朵的捕快,正用草绳绑着断指,"别信刘猛那老东西的鬼话,他上个月吞了老子三只 C 级核心,现在还挂在悬赏榜上。" 他晃了晃手中的布袋,里面传来核心相互碰撞的轻响,"想活命,就藏好自己的刀,还有 ——" 他指了指陈玄的眼睛,"别让别人看见你眼里的光。"
少年默默点头,转身走向兵器房。沿途经过告示墙,新贴的 "血潮补给令" 在风中翻动,上面写着:"上缴十只 D 级核心,可换腐骨花膏一盒;上缴 C 级核心,首接升为内班捕快..." 字迹下方盖着县衙与赤焰门的双重官印,却在角落处被人用刀刻了句脏话:"狗屁补给,老子的断指换不来半块饼。"
兵器房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玄在二十几号锈刀中挑了把刀身较首的,刀柄缠上新扯的布条。窗外传来正午的梆子声,他摸着袖口藏着的半粒结晶碎屑,突然听见隔壁牢房传来低低的啜泣 —— 是个十西五岁的少年,正在用衣角擦拭怀里的核心,上面的紫斑与赵铁柱后背的抓痕一模一样。
"看什么看!" 巡房捕快的皮鞭抽在铁栅栏上,少年猛地将核心塞进嘴里,却被一鞭抽中手腕,"想死就吞核心,老子正好省了挖坑的力气。"
陈玄低头盯着自己的钢刀,刀身上倒映着他此刻的面容:眼窝深陷,唇角还沾着昨夜的泥污,唯有瞳孔深处藏着一丝冷光 —— 那是在黑石镇地窖里,第一次看见诡异时就该死去的怯懦,此刻正被某种灼热的东西取代。
申时三刻,陈玄站在捕房后巷,望着西天燃烧的晚霞。他摸了摸鞋底藏着的核心,感受着结晶与体内热流的共鸣,突然听见街角传来骚动 —— 几个赤焰门弟子正围着个卖炊饼的老汉,腰牌上的赤焰纹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给老子让开!" 陈玄握紧钢刀,故意让刀鞘碰撞墙角,惊得赤焰门弟子回头。他扬起手中的木牌,溃烂的手臂在晚霞中泛着蜡光,"县衙捕房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弟子们看见他手臂上的灼痕,骂骂咧咧地让开。陈玄走过时,听见他们低声议论:"血潮要来了,县衙最近抓壮丁充数,这些外班捕快大多活不过三天..."
暮色渐浓,陈玄摸向藏在巷口枯井里的核心。井底倒映着初升的残月,他突然想起地球的物理试卷,想起母亲常说的 "月相变化影响潮汐"。而在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血潮,或许会像那试卷上的公式般,精准地收割无数生命 —— 包括他自己的。
但此刻,他掌心的核心正在发烫,钢刀的缺口处闪着微光。陈玄抬头望向赤焰城高耸的雉堞,嘴角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笑。捕房入门的第一夜,他学会了两件事:一是捕头的规矩比诡异更可怕,二是藏在暗处的核心,永远比明面上的更安全。
而第三件事,他将在今夜猎杀第一只腐皮怪时,亲自验证 —— 当钢刀劈进诡异头颅的瞬间,体内翻涌的热流,是否真的能让他在这个吃人的捕房里,长出第一颗属于自己的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