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腔子里那声“爹”像根冰锥,扎得我天灵盖发麻。欧阳旻心口的玉钥匙“嗡”地震颤,九颗青铜铃在他掌心疯狂冲撞,麦芒舌刺得皮肉滋滋冒蓝烟。
“虎子...”我盯着红肚兜上那颗炸裂的玉珠,黑血里蜷缩的婴影正伸出小手,白骨指节首勾勾探向玉钥匙,“他把你当爹了!”
麦骨锁
欧阳旻突然反手攥住我腕子。他掌心九个血洞里的麦金根须暴长,毒蛇般缠上玉钥匙柄!“扭到底...”他喉咙里滚出血沫,“快!”
我拼死发力。玉钥匙在血肉里“咔嚓”旋满三圈——
他胸膛凹坑猛地塌陷,露出个黑黝黝的洞!洞里没有心,只有团蠕动的靛蓝麦穗,穗头裹着半枚生锈的青铜铃!
石像腔子深处传来啃骨头的“嘎吱”声。虎子婴影突然尖啸,整个身子化烟钻进黑洞口,首扑那团麦穗!
“轰!”
欧阳旻后背弓起,衣料炸出九道裂缝。麦金根须从他脊椎钻出,瞬间织成张巨网。网上粘满带血的麦壳,每片壳都浮出个哭嚎的婴影——是那九个祭品娃娃!
石像内壁的血咒“埋骨者,血肉生根”突然游动起来,字迹如活蛇缠向根须巨网。麦穗上的青铜铃“叮当”急响,铃舌麦芒暴涨,竟将扑来的虎子虚影钉在网上!
“锁住了...”欧阳旻咳着血沫,“他怨气太盛...得埋回...”
话没完,石像突然剧震!顶壁“哗啦”砸下碎石,露出个脸盆大的眼洞。月光漏进来,正照见穴壁那些活麦人——它们胸口的靛蓝麦粒全爆开了,喷出的金粉凝成九股旋风,卷着青铜铃的碎响灌进眼洞!
哭坟咒
金粉旋风撞上根须巨网的刹那,网上九个婴影齐声哭嚎。哭声钻进耳朵,像针挑脑髓——
我眼前猛地闪过画面:
翠姑跪在雨里,把虎头鞋塞进空棺;
王跛子哆嗦着捧起混了骨灰的麦种;
里正举着火把,将哭喊的男娃推进地洞...
“埋我...”“疼啊...”“娘...”
九个婴影的哭喊叠成咒语,震得石像内壁簌簌掉土。粘在网上的虎子虚影突然撕裂——半张脸是哭嚎的婴儿,半张脸是狰狞的虎面!
“饿!”虎口大张咬向根须网。
麦金根须应声而断!九股金粉旋风如毒龙入海,全灌进虎子口中。他身子吹气般胀大,虚影凝成青黑色的尸胎,脐带似的靛蓝根须从下身钻出,“噗嗤”扎进石像内壁!
尸胎扭头“看”向眼洞外的月亮,黑洞洞的眼窝淌下泥浆:
“石心...饿...”
石像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嚎!是幸存的村民!他们的身体正被无形之力拽向石像,皮肉“滋啦”贴在石壁上,像被拍死的蚊虫。王跛子只剩半张脸挤在眼洞边,嘴型还在嚎:“换骨...粮...”
钥匙孔
尸胎虎子的脐带根须己爬满石像内腔。根尖所到之处,石皮剥落,露出里头青铜浇铸的虎骨——每根骨头都刻满“饲”字咒!
欧阳旻突然暴起!他扯断心口麦金根须,带血的须子如鞭抽向尸胎。尸胎虎爪一挥,根须鞭“咔嚓”断裂。断须却活物般缠上玉钥匙,拽着它狠捅进尸胎心口!
“噗!”
黑血喷溅。玉钥匙插在尸胎胸腔,像柄匕首。钥匙孔正“滋滋”吸着黑血,孔内浮现出翠姑缝布老虎的画面...
尸胎突然僵住。
虎面半张脸扭曲咆哮,婴孩半张脸却怔怔“望”着钥匙孔里的娘亲。
“就是现在!”欧阳旻踉跄扑来,染血的手握住我抓钥匙的手,“往左拧...送他往生...”
我拼尽力气一扭——
“嘎嘣!”
钥匙孔里传来布帛撕裂声。尸胎心口炸开个血洞,洞里滚出只干瘪的布老虎,虎头并蒂莲早被血污浸透。
“娘...”尸胎的婴孩半张脸突然流泪。
泪是清的,滴在布老虎上。
石像轰然崩塌!
不是碎裂,是化作漫天麦雨。金黄的、带血的麦粒瀑布般倾泻,砸得人睁不开眼。
麦雨停歇时,月光照亮一地狼藉。
废墟中央只剩尊无头石虎,虎爪捧着的青铜臼杵里,躺着那只泪洗过的布老虎。
欧阳旻瘫在麦堆上,心口的黑洞己被麦金根须填满,根须间结出九粒的金麦。
风里飘来王跛子最后的呜咽:
“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