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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的掌心还残留着薄荷糖的甜腻，指腹被糖纸硌出浅红的印子。
他牵着苏蘅的手走向因果碑时，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比寻常高了些，像浸在温茶里的玉坠。
祖祠的青砖地被夜露浸得微凉，每一步都能听见两人交叠的脚步声，混着烛火噼啪的轻响。
“等等。”走到碑前半尺时，苏蘅突然停住。
她另一只手抚上颈间的医心佩，那枚墨绿玉牌正随着呼吸起伏，表面的云纹泛着水光，“太奶奶说过，这枚佩要贴着碑上的‘医心’二字。”她仰头看向碑身，“苏明昭·医心”六个字在烛火下暖得像要融化，“就是这里。”
江砚跟着抬头，喉结动了动。
他能闻到苏蘅发间淡淡的艾草香，混着碑前线香的清苦，在鼻尖缠成一股让人心安的味道。
“我来托着。”他屈指轻叩碑身，触感凉得透骨，却在掌心压着医心佩的瞬间泛起温意——玉牌与碑石相触的刹那，发出极轻的“嗡”鸣，像古寺晨钟的尾音。
系统光幕突然在脑内炸开。
淡金的光雾里，“显因境·圆满”七个字浮现在最中央，周围流转着之前完成的任务光痕：调解霸凌的学生在操场奔跑的剪影，阻止诈骗时老人颤抖着握住他手的温度，甚至有次暴雨天背独居奶奶去医院时，雨珠打在伞面上的脆响。
这些碎片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眉心往西肢百骸钻，江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后颈渗出薄汗。
“因果转嫁（高级）——启动。”他咬着牙低喝，眼前的因果碑突然变得透明，能看见内部暗红裂痕像活物般扭曲。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检测到因果本源损伤，需宿主精神力引导外来能量注入。”他感觉有根无形的线从心口穿出，一端系着医心佩，另一端扎进因果碑深处，每一丝精神力的输出都像在抽骨扒皮。
“江砚？”苏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又很近。
她的手在他掌心收紧，“我好像……听见太奶奶说话了。”
江砚猛地转头。
苏蘅的眼睫在颤动，原本清亮的瞳仁里浮起层薄雾，像被月光浸透的湖。
她颈间的医心佩此刻亮得刺眼，绿光顺着她的锁骨往上爬，在发间凝成细小的光蝶，又顺着她的指尖飘向因果碑。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那种刺目的亮，而是像晨雾里的初阳，连睫毛都镀上了金边。
江砚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听见她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阿蘅，别怕。”
是苏太奶奶的声音。
江砚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太奶奶的遗像，老人慈眉善目，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故事。
此刻那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温柔，像春风吹化冻土，又像老茶盏里浮起的第一片茶叶。
苏蘅的手指轻轻抚过因果碑上的裂痕，绿光所过之处，暗红纹路像被热水烫过的墨线，缓缓变淡。
“她在引我。”苏蘅突然睁开眼，眼底的薄雾散了，却多了簇跳动的星火，“太奶奶说，医心佩里的心跳，是她第一个病人的——那是个快咽气的小娃娃，她用三天三夜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她的手指按在裂痕最深处，医心佩的光突然暴涨，“心跳声……和因果碑的震颤频率一样。”
江砚感觉那根精神力的线突然松快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医心佩里的能量正顺着他引导的轨迹，往因果碑内部涌去。
系统光幕里的因果值疯狂跳动，从十万跌至八万，又跌至五万，可他顾不上心疼——此刻因果碑上的暗红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像被橡皮擦慢慢抹开的污渍。
“再加把劲。”苏蘅转头看他，脸上还沾着细碎的光屑，“我能感觉到太奶奶在推我，她的手就搭在我后颈，和小时候教我认药材时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笑，可江砚看见她鬓角的碎发己经被冷汗浸透，“江砚，你信不信？因果碑要好了。”
江砚当然信。
他能看见因果碑底部最后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在萎缩，像条被晒蔫的蚯蚓。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因果本源修复进度98%。”他咬着牙把最后一丝精神力压进去，喉间尝到铁锈味——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可他顾不上。
就在这时，因果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江砚和苏蘅同时踉跄后退。
那声音像万马奔腾，又像山洪暴发，震得祖祠的烛火全部熄灭，只剩医心佩的绿光和因果碑自身的金光交织成网。
江砚的系统光幕在剧烈闪烁，“显因境·圆满”的字样被染成刺目的金红，他听见苏蘅倒抽冷气的声音，抬头时，看见因果碑上的裂痕己经完全消失，整座碑身却泛起不正常的金光，像被火烤化的金箔。
“怎么回事？”苏蘅的手在发抖，医心佩的光突然变得灼人，“太奶奶的声音……不见了。”
江砚的太阳穴还在跳，却突然嗅到一股焦糊味。
那味道很淡，混着艾草香和线香，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前一章逆因消散时的暗红雾气，想起因果碑底部那道怎么都去不干净的裂痕——或许，他们都低估了逆因的执念。
因果碑的金光还在增强，照得青石板上的桂叶影子都泛着金。
江砚握紧苏蘅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
祖祠外的桂树突然发出剧烈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树干往上爬，带落的叶子打在门槛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响。
而在因果碑最顶端，那抹本该温润的“圣”字金光，此刻正缓缓渗出一丝暗红。
因果碑顶端的暗红像一滴墨浸入清水，顺着“圣”字金纹缓缓洇开时，江砚后颈的汗毛骤然竖起。
他松开苏蘅的手，将她往身后轻推半步——这个动作太自然，像本能般刻在骨血里。
祖祠外的桂叶沙沙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是有人裹着厚重的黑袍，正从阴影里一步步踏进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沙哑的男声裹着冰碴子，撞在祖祠斑驳的砖墙上。
江砚抬头的瞬间，看见因果碑前的空地突然扭曲出一道暗红旋涡，旋涡中心走出个男人。
他穿玄色广袖长袍，面容与江砚有七分相似，唯双眼泛着蛇类特有的竖瞳，眼尾至颧骨爬着蛛网般的暗纹，像是被腐蚀的金箔。
苏蘅的指尖掐进江砚手腕的肌肉里。
她的医心佩突然烫得惊人，隔着两层布料都能灼出红痕。
“是逆因……”她的声音发颤，却没有后退，反而半步不退地贴紧江砚后背，“他的气息和太奶奶笔记里写的一样，带着腐木味的因果乱流。”
逆因的目光扫过因果碑，竖瞳骤然收缩成细线。
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暗红咒文，每道纹路都在蠕动，像被砍断的蚯蚓：“二十年了，终于有人敢动这破碑。”他嗤笑一声，广袖一振，祖祠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江砚的耳膜嗡鸣，眼前泛起重影——那是逆因用“断因果”能力干扰现实因果线的征兆。
“蘅儿，退到碑后。”江砚咬着牙扯开领口，系统光幕在脑内疯狂闪烁，“显因境·圆满”的金光被逆因的暗红搅成乱麻。
他能感觉到因果碑透过地面传来的震颤，那是本源在抗拒逆因的侵蚀。
右手不受控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系统奖励的“因果罗盘”，青铜表面的卦象正随着心跳跳动，“推演弱点需要三秒，你帮我稳住精神力。”
苏蘅的回应是将医心佩按在他后心。
玉牌的热意透过衣物窜进脊椎，像团活火在经脉里烧出通路。
江砚闭眼，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因果推演启动——目标：逆因（圣人分身·执念体）；弱点：依赖宿主负面情绪；当前因果线：破坏因果碑修复以切断现世因果链……”
话音未落，逆因的攻击己至。
暗红雾气从他指尖喷涌而出，裹着腐臭的血腥味，瞬间填满祖祠。
江砚的睫毛被雾水打湿，睁眼时，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苏蘅的身影倒在血泊里，医心佩裂成两半，绿玉碎片扎进她苍白的手背；苏清跪在她身侧，指尖压着她颈侧，脸色白得像纸；白爷爷扶着祖祠的柱子，老花镜碎在脚边，镜片上沾着暗红的血。
“江砚……”苏蘅的声音从血泊里飘出来，气若游丝，“别管我……因果碑……”
江砚的心脏像被攥进铁钳。
他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到苏蘅肩膀的瞬间，掌心传来刺疼——那不是血肉，是冰冷的雾气。
他猛地抬头，逆因站在因果碑前，竖瞳里跳动着得意的光：“你以为我只会用蛮力？圣人最薄弱的地方，从来都是人心。”
“幻境。”江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系统任务里那些被霸凌的孩子、被诈骗的老人、暴雨里的独居奶奶，想起每次完成任务时，首播间弹幕刷屏的“江哥加油”“我们信你”。
他闭紧眼，强迫自己回忆上周首播时，有个患渐冻症的男孩发私信说：“看你救人，我觉得还能再撑撑。”
“因果具现（雏形）——启动。”
系统光幕突然炸裂成千万金点，每点金芒都裹着弹幕的残影：“砚哥稳住！”“我们在！”“你是光！”这些金点顺着他的眉心涌出，在半空凝成一柄巨大的光刃，刃身刻满他完成过的任务影像：奔跑的学生、颤抖的老人、暴雨里的伞。
光刃尖端，“圣”字金光刺目，像把烧红的烙铁。
逆因的脸色变了。
他想退，却被因果碑的金光钉在原地——那是修复完成的因果碑在反制他的乱因果能力。
光刃落下的瞬间，江砚听见逆因的嘶吼混着布料撕裂声，暗红雾气被劈成两半，露出后面完好无损的苏蘅、苏清和白爷爷。
苏清正举着银针要刺向空气，白爷爷扶着柱子，老花镜好好架在鼻梁上，镜片反着光。
“走了？”苏蘅扑过来，抓住江砚的手腕检查，“你精神力透支了是不是？刚才那光刃……”
江砚摆摆手，目光落在因果碑上。
暗红彻底消失了，碑身泛着温润的金光，“圣”字纹路里流转着细碎的星光，像银河被揉碎了嵌进去。
系统光幕弹出提示：“因果本源修复进度100%。”可他没心思看奖励——逆因消失前那声不甘的嘶吼还在耳边回响，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上。
“他不会罢休的。”江砚摸了摸因果碑，指尖传来温热的震颤，像活物在呼吸，“刚才幻境里的场景……”
“是他偷了你的记忆。”苏清走过来，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圣人分身靠执念存活，你的软肋越清晰，他的攻击越锋利。”她瞥了眼江砚，又看向苏蘅，“但你刚才的光刃……”
“是首播间的因果力。”江砚突然笑了，“那些相信我的人，他们的善意也是因果。”
祖祠外的桂树重新沙沙作响，夜风吹进来，吹得烛火重新亮起。
白爷爷走过来，拍了拍江砚的肩：“小砚，我教书时总说，人心是最软的，也是最硬的。”他指了指因果碑，“现在我信了。”
因果碑的金光突然又亮了些，像是回应。
江砚看着碑上的“圣”字，突然想起系统最初的任务提示：“因果循环，圣人之心，不过是——”
“不过是有人信你。”苏蘅接口道。
她的医心佩不再发烫，反而凉得舒服，“太奶奶说过，医心不是悬壶，是悬心。现在我懂了，圣人之心，大概也是悬着千万人的心。”
逆因消失的地方，暗红雾气还剩最后一缕，像条垂死的蛇，缓缓钻进地砖缝隙。
江砚盯着那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因果碑虽愈，可逆因的执念，还藏在某个更暗的角落里。
而他，终于握住了破局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