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散得极快,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了帘幕。
江砚的瞳孔因剧烈收缩而发疼——山脚下那棵歪脖子树的阴影里,李明正用肿成发面馒头的左脸挤笑,而他身侧倚着的墨绿长衫男人,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左眼下方蜈蚣似的疤痕随着嘴角咧开而扭曲,男人指尖的断因钉泛着幽蓝冷光:"小友的因果境,比那老东西当年可强多了。"
这句话像根冰锥扎进江砚后颈。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因果扰动值的红色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他甚至能听见光幕边缘金纹崩裂的脆响——这是系统启动以来最危险的预警。
"逆因..."苏蘅的声音轻得像被山风揉碎的雪,她攥住江砚手腕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骨缝里,掌心的温度烫得反常,"断钉里封着逆因果,他要引动......"
话音被轰鸣炸碎。
断因钉撞在苏家布下的防护罩上,迸溅的火花像千万只火蝶,下一秒防护罩便如玻璃般蛛网密布。
整座山都在震颤,江砚被震得撞向因果碑,额头磕在冰凉的石面上,血腥味瞬间漫开。
等他晃着发晕的脑袋抬头,墨绿长衫的男人己掠到半山腰。
李明跟在他身后,肿脸上的笑纹挤成一团:"江主播,前日那拳我记着呢。"
"想过我这关?"
玄色道袍掠过江砚视野,苏清的短刃擦着他耳尖钉进青石,刀锋震颤着发出嗡鸣。
她背对着江砚和苏蘅站成一道墙,发间银簪在硝烟里泛着冷光,"先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江砚抹掉嘴角的血,视线透过苏清晃动的衣摆,锁住逐渐逼近的两道身影。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刺目的金色任务框,「终极因果战·逆因现世」几个大字在他脑内炸响,任务说明的金纹里翻涌着无数因果线,像被狂风卷起的蛛网。
"苏蘅。"他侧头,看见少女攥着医心佩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因果碑在她身后浮起,金纹如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腕,"你护着碑,我来缠住他。"
"江砚!"苏蘅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却被她迅速压成锐利的芒,"他的因果线是乱的,你用推演......"
"逆因继承者,林浩。"墨绿长衫的男人突然开口,脚步在离苏清三步外停住。
他指尖轻抚黑剑剑身,黑雾顺着剑脊盘旋而上,"小友该称呼我一声......前辈?"
江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感觉到因果推演的能力在翻涌——这是他突破微果境后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可当他试图捕捉林浩的因果线时,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灰雾。
那雾里偶尔闪过片段:二十年前的雨夜,白胡子老人抱着块残碑狂奔;婴儿的啼哭混着断钉碎裂声;还有......一面与他极其相似的脸,在血雾中露出癫狂的笑。
"别白费力气了。"林浩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黑剑突然扬起,黑雾如活蛇般窜向三人,"逆因果的局,岂是你这半吊子圣人能破的?"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系统里关于「因果转嫁」的说明——这是显因境的能力,能将作用于自身的因果导向他物。
可当黑雾裹着腐臭的腥气扑面而来时,他咬着牙捏碎了刚兑换的「高级转嫁卡」。
黑雾撞上他身周突然泛起的金光,像被磁铁吸住般扭曲着转向。
左侧的老松树发出痛苦的呻吟,树皮成片剥落,露出焦黑的树干。
"好手段。"林浩的瞳孔缩成针尖,却笑出了声,"但你转嫁的是果,我种的是因。"
苏蘅的医心佩突然发出清鸣。
江砚转头,正看见少女指尖掐破掌心,血珠滴在因果碑上,金纹瞬间暴涨成屏障,将三人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苏清的短刃己如游龙般刺向林浩面门——这是苏家「破因刃法」的起手式,专挑因果线薄弱处攻击。
林浩不闪不避,黑剑横挡。
金属交击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苏清的短刃竟被震得弹开三寸。
她的虎口裂开血口,玄色道袍被黑雾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衬。
"苏家的刀,钝了。"林浩抬腿踹在苏清腰腹,玄色身影如断线风筝撞向山壁。
江砚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她坠下的银簪,发间珠钗散了一地,在石面上滚出清脆的响。
"姐!"苏蘅的惊呼混着因果碑的嗡鸣。
江砚抱着苏清靠在碑上,能感觉到她的血正透过道袍渗进自己衣服,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少女颤抖的手指攥住他衣角:"小心......他的剑......"
话音未落,黑剑己破空而至。
江砚本能地将苏清往身后带,却见一道金光从因果碑上窜出——是苏蘅!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最前面,医心佩在掌心燃成金焰,金焰里裹着半块残碑的虚影。
"望气诊因!"她的声音带着破音,"你的因果线......断在二十年前!"
林浩的动作顿了顿。
江砚趁机发动因果推演,这次他看清了——灰雾里那条最粗的因果线,末端缠着半枚断因钉,断钉上刻着"圣"字残痕。
而在断钉断裂处,有个婴儿的轮廓正在蠕动,与他记忆里那个血雾中的脸重叠。
"原来如此。"江砚突然笑了,他能感觉到系统光幕的金纹正在重组,"你不是逆因,你是......"
"闭嘴!"林浩的黑剑突然暴涨三尺,黑雾裹着他冲向江砚,"我是逆因!
是因果的终结者!"
江砚的因果转嫁再次发动。
可这次黑雾像有了意识,竟分出一股绕过金光,缠上他的脚踝。
剧痛从脚腕窜到天灵盖,他低头,看见黑雾正啃噬着他的皮肤,露出下面青白的筋肉。
"江砚!"苏蘅的金焰烧向黑雾,却被林浩挥剑荡开。
李明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手里握着把淬毒的短刀:"现在知道怕了?
晚......"
"砰!"
山路上突然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的声响。
江砚抬头,看见白爷爷柱着拐杖站在山径口,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角被山风吹得翻卷,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阿砚,还记得爷爷教你的《周易》吗?"
林浩的动作再次一滞。
江砚盯着白爷爷拐杖上缠着的红布——那是他十岁生日时亲手系的。
系统光幕突然闪过一道强光,因果扰动值的数字开始缓慢下降,而在光幕最下方,一行小字正在浮现:「因果引路人觉醒」。
黑雾啃噬的疼痛突然减轻。
江砚望着林浩扭曲的脸,突然明白过来:原来真正的因果局,从来不是靠力量就能破的。
他转头看向苏蘅,少女正将最后一丝金焰注入因果碑,碑上的"圣"字残痕正在发光;又看向怀里的苏清,她染血的手指还紧攥着断刃,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最后看向白爷爷,老人冲他微微点头,拐杖尖点在青石板上,敲出熟悉的节奏——那是小时候背《论语》时,爷爷用拐杖打拍子的声音。
林浩的黑剑己刺到面前。
江砚深吸一口气,握住苏蘅递来的医心佩,将因果推演的能力运转到极致。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寻找弱点,而是顺着那团混沌的灰雾,摸到了最核心的那根线——线的末端,是二十年前一个雪夜,有个老人抱着婴儿跪在因果碑前,碑上刻着:「因果循环,唯善不破」。
"原来如此。"江砚轻声说,嘴角溢出血沫,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你要的从来不是颠覆因果,而是......"
林浩的瞳孔剧烈收缩。
黑剑停在离江砚咽喉半寸处,他突然仰头发出尖叫,声音里混着孩童的哭嚎与老者的叹息:"住口!
住口!"
山风卷起满地碎叶。
江砚望着林浩扭曲的面容,终于明白系统说的"因果修正"究竟是什么——不是斩断恶因,而是让断了的线重新连上。
他转头看向白爷爷,老人的拐杖尖正点在一块刻着"善"字的青石上,石缝里,一株嫩绿的芽正破岩而出。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因果线修复进度:17%」。
江砚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江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当因果推演的灰雾在脑海中翻涌时,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那声音像擂在战鼓上,一下下震得太阳穴发涨。
系统光幕的金纹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像在配合这场与因果的博弈。
"执念...执念..."他闭紧眼睛,任由那些破碎的因果线在意识里穿梭。
二十年前雪夜的残碑、婴儿的啼哭、林浩扭曲的脸,这些碎片突然在某个节点拧成一股黑绳——绳的末端,是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跪在因果碑前,碑上"因果循环,唯善不破"的刻痕被血浸透,他怀里的婴儿正攥着半枚断因钉,指甲缝里全是血。
"是复仇。"江砚猛地睁眼,眼底的金芒刺得林浩瞳孔一缩,"你恨当年被因果圣人抛弃,恨他选择守护碑而不是救你全家。
所以你要颠覆因果,让所有因果线都为你的执念断裂。"
林浩握着黑剑的手明显抖了抖。
黑雾从他脚边窜起,却不再是狂乱的蛇,倒像被踩了尾巴的兽,蜷缩着绕住他的手腕。
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哑得像锈了的刀:"你...你怎么会..."
"因为因果线不会骗人。"江砚往前半步,苏蘅的手在他掌心轻轻一捏——那是她用医心佩传递的力量,温温的,像团火苗。
他能感觉到因果具现的能力在血管里发烫,那时首播间百万观众的弹幕正在通过系统涌入:"江砚加油!""我们信你能行!"这些带着温度的文字在他视网膜上炸开,化成金色的光粒,"你以为颠覆因果就能让死去的人复活?
不,你只是在用他们的血养自己的执念。"
"住口!"林浩突然暴喝,黑剑带起的黑雾裹着腐臭的风劈来。
江砚侧身翻滚,光粒在他指尖凝聚成刃——是把半透明的剑,剑柄上还浮着"观众@小霸王:稳住!"的弹幕残影。
他挥剑迎上,金刃与黑剑相击的瞬间,首播间的欢呼声像浪潮般涌进他耳中,震得他耳膜发疼。
"因果具现(雏形)!"江砚低喝,光刃突然暴涨三尺。
更多弹幕从西面八方涌来,"圣"字在光刃中成型,每一笔都泛着暖金色的光,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推着这把剑往前。
林浩的瞳孔里映出那个"圣"字,黑剑上的黑雾竟开始簌簌掉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剑身——原来这把所谓的逆因剑,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只是把浸满怨恨的废铁。
"蘅儿!"江砚余光瞥见苏蘅正抵住因果碑,她的医心佩己经烧得透亮,金纹顺着她的手臂爬满全身,像给她裹了层流动的金甲。
因果碑突然发出钟鸣般的嗡响,一道金光从碑顶窜出,精准地罩住林浩。
那光里有药香,有旧书纸页的味道,还有白爷爷教他背《论语》时的拐杖声——是苏家守护了千年的因果之力。
林浩被金光撞得踉跄两步。
他的黑剑"当啷"落地,黑雾从他身体里一丝丝往外钻,露出下面苍白的脸。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癫狂的逆因,倒像个被剥了壳的老人,眼底的疯狂正在褪去,只剩空洞的迷茫:"我...我本可以..."
"可以放下。"江砚收了光刃,慢慢走近。
苏蘅的手始终和他交握着,掌心的温度透过金纹传到他心里。
他能感觉到系统光幕在疯狂跳动,「因果线修复进度:89%」的提示几乎要溢出屏幕。
林浩的身体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雾,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最后竟露出个极淡的笑:"原来...原来断了的线,真的能连上..."
黑雾彻底散尽时,山风卷着几片松叶掠过江砚的脸。
他转身看向苏蘅,少女的金甲正在消退,医心佩重新变成温润的玉,可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苏清靠在因果碑上咳嗽,白爷爷柱着拐杖慢慢走过来,拐杖尖敲在"善"字青石上,那株嫩芽己经长出两片新叶。
"我们成功了。"江砚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苏蘅刚要说话,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道轻笑。
那声音很熟悉,像浸在冰里的银铃,却带着让江砚后颈发寒的熟悉感——是...是系统启动那天,他在首播时听见的那个沙哑的女声?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山雾不知何时又漫了上来,将山脚的歪脖子树裹成模糊的影子。
江砚的系统光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终极因果战·逆因现世」的任务进度条上,赫然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真正的因果终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