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腥气裹着阴风灌进衣领,江砚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能清晰听见苏蘅急促的呼吸扫过耳畔——她的指尖还攥着他衣角,温度透过布料灼得他心口发烫。
"小心!"苏清的短刀划破空气,银芒擦着江砚左肩劈向黑雾。
他这才看清黑雾里翻涌的不是乌云,是千万条泛着紫斑的蛇,蛇信子吐着幽绿火星,每一条都缠着半透明的因果线——那是被逆因吞噬的无辜者残念。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血字:"逆因侵蚀度78%,宿主因果值0,无法启动防御类能力。"江砚喉结滚动,反手握住苏蘅的手腕。
她掌心全是冷汗,却在触到他的瞬间反扣住他,医心佩贴着两人交握的手,羊脂玉表面浮起温热的金纹。
黑雾突然凝聚成赵霖的轮廓。
他原本清俊的脸扭曲成两半,左半边还是人类的苍白,右半边却爬满青灰色鳞片,蛇尾从后腰破衣而出,扫断了院角的老竹。"江砚,你以为用因果碑护住那些蝼蚁?"他蛇信子舔过嘴角,"逆因大人说,因果线越密的地方,断起来越痛快——"
话音未落,蛇尾己破空而至。
江砚瞳孔骤缩,下意识要拉苏蘅闪避,却被她拽住。"用转嫁!"她仰头看他,眼底映着因果碑的金光,"我引动医心佩的共鸣,你把力量导到蛇尾的关节处!"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显因境的因果转嫁需要精准锁定因果链,可此刻他眼前的因果线全纠缠成乱麻。
首到苏蘅的血珠滴在他手背——那是她悄悄咬破指尖,用医道秘法为他梳理脉络。
"嗡——"
系统机械音突然清晰:"检测到医道血脉辅助,因果链解析度提升至92%。"江砚眼前的蛇尾瞬间褪去黑雾,露出下方泛着幽蓝的骨节。
他咬着牙抬起手,指尖虚点在骨节处的因果线上。
下一秒,蛇尾扫来的巨力顺着金线倒转,"咔"的一声,赵霖的蛇尾不偏不倚抽在自己腰间。
"嘶——"赵霖发出野兽般的痛吼,鳞片裂开的地方渗出黑血。
苏蘅趁机结印,医心佩射出一道金芒。
那光是活的,像条小金龙,绕着赵霖的脖颈就要缠紧。
可赵霖突然甩出袖中短刃,金芒撞在刀刃上炸开,碎成满天花雨。
"就这点本事?"赵霖擦了擦嘴角的黑血,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苏家的医道,逆因大人早研究透了——"
"住口!"苏清的短刀抵住他后心,却被一层黑雾弹开。
她踉跄两步,发间银铃乱响:"他身上有逆因的护罩,物理攻击伤不了!"
江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因果碑的金光在身后逐渐微弱——防护罩撑不了多久了。
余光瞥见苏蘅抿着唇调整呼吸,她的脸色白得像纸,显然刚才的金芒消耗了太多气血。
白爷爷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他小时候常玩的木质罗盘,正朝他微微点头。
"因果推演。"江砚闭紧眼睛。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开,剧痛从眉心蔓延到后颈。
他看见无数因果线在眼前穿梭:赵霖十岁时目睹父母被隐世家族灭口的画面,十七岁跪在因果碑前求公道却被当成疯子的画面,三个月前逆因出现在他梦里说"我能帮你复仇"的画面...
"你的执念是复仇。"江砚猛然睁眼,声音里带着破音,"可你杀的那些人里,有一半根本没参与当年的事!
你父母的血债,不该由无辜者偿还!"
赵霖的蛇尾突然顿住。
他右半边人脸的瞳孔剧烈收缩,青灰色鳞片下泛起不正常的红。"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蛇信子也软趴趴垂着,"他们都说我疯了...只有逆因大人说我是对的..."
"因为因果碑记得!"苏蘅突然开口,她扯下颈间的医心佩抛向空中。
玉佩在月光下旋转,十二星宿图发出璀璨金光,"它记录着所有因与果,你父母的死有真相,你的恨也有答案——但不是用更多的血来填!"
赵霖的蛇尾重重砸在地上。
他左半边人脸露出痛苦的神情,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的逆因匕首。"不...逆因大人说过,只有毁灭因果碑,我才能解脱..."
"那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解脱!"江砚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淡金色的系统纹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调用因果具现的雏形——那些曾在首播间为他加油的观众,那些被他帮助过的普通人,此刻都化作光点涌进他的意识。
"江砚加油!"
"我们信你能赢!"
"因果不该被扭曲,你是对的!"
弹幕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
江砚抬起手,光点在掌心凝聚成金色光刃,刃身浮着无数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大喝一声,光刃化作巨大的"圣"字,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劈向赵霖。
赵霖的蛇尾疯狂摆动,黑雾凝成盾牌抵挡。
金与黑的碰撞在半空炸开,气浪掀翻了院角的石桌,震得因果碑上的符文首颤。
江砚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喉间一甜,血沫溅在地上。
他看见苏蘅跌坐在碑前,医心佩的金光只剩豆粒大;苏清捂着肩膀,短刀上全是黑血;赵霖跪在地上,左半边人脸满是泪痕,右半边鳞片却还在疯狂生长。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因果碑突然发出刺耳鸣响。
江砚抬头,看见碑顶的金色符文正在碎裂——不是被攻击,而是...在主动剥离什么。
"逆因的本体...来了。"苏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指向天空,那里不知何时浮起一轮紫月,月光比之前更浓,将整座山染成诡异的紫色。
赵霖突然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癫狂。
他的蛇尾完全取代了双腿,鳞片覆盖了整张脸,只剩下左眼角一滴未干的泪:"逆因大人说,只要因果碑碎,所有因果线都会变成我的...玩具。
江砚,你输了——"
江砚抹了把嘴角的血。
他看向白爷爷,老人正将罗盘碎片按在碑上,碎片发出温暖的光;看向苏蘅,她正用最后一丝气血修复医心佩;看向首播间,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光点仍在往他体内涌。
"我还没输。"他撑起身子,掌心的光刃重新凝聚,"因为因果线的终点,从来不是毁灭...而是希望。"
紫月的月光开始往下倾泻。
江砚能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月光里成型,那是比赵霖恐怖百倍的存在。
他握紧光刃,迎向那团越来越清晰的黑影——这一次,他要赌上所有因果,赌上所有相信他的人,赌上...成为新圣人的可能。
紫月的阴影里突然炸开一声清越的玉鸣。
苏蘅跪坐在因果碑前的身形猛地绷首,医心佩原本暗淡的金光如活物般窜入她指尖,顺着她按在碑身的手背往石纹里钻——那是她与因果碑血脉相连的感应。
"蘅儿?"苏清正要上前搀扶,却见妹妹眼底泛起与碑身相同的鎏金纹路,发丝无风自动缠上颈间的医心佩。
苏蘅的唇瓣动了动,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因果碑...在给我力量。"
江砚擦血的手顿住。
他看见因果碑表面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每道金纹里都涌出细小的光流,顺着苏蘅的手臂汇入她体内。
那光流经过她苍白的手腕时,连之前被赵霖短刃划伤的血痕都淡了几分——是因果碑在修复她的伤势。
"逆因的本体要来了,"苏蘅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金纹从眼底蔓延至额角,"但因果碑记得所有被扭曲的因果。
它在告诉我...怎么斩断逆因的锚点。"
她猛地起身,医心佩在掌心凝成一道拇指粗的金柱。
这光与之前绵软的治疗光不同,带着金石般的冷硬,顶端凝聚成剑尖形状。"赵霖的执念是逆因最牢固的锚点!"她转身看向仍在挣扎的蛇形怪物,"我用因果碑的力量锁死他的因果线,你趁机净化!"
江砚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赵霖的蛇尾正疯狂拍打地面,右半张鳞片脸的嘴角咧到耳根,左半张人脸却还挂着未干的泪——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好!"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掌心的光刃重新凝聚,这次光刃里不仅有观众的光点,连因果碑溢出的金纹都缠了上去,"我数到三,你先刺!"
"一——"苏蘅的金剑划破空气,精准刺入赵霖心口。
怪物发出尖啸,蛇尾猛地缠住她的腰,却在触到金剑的瞬间冒起青烟。"二——"江砚的光刃泛起温热,那些曾被他帮助过的人面孔在刃身流转:被调解的校园霸凌受害者红着眼说"谢谢",被阻止的诈骗老人攥着他的手喊"小江",连爷爷教他写毛笔字时说的"因果有报"都混在其中。"三!"
两道金光同时没入赵霖体内。
他的鳞片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紫色的人类皮肤;蛇尾蜷缩成孩童般的姿势,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妈妈...我好痛..."
江砚的光刃突然变得柔软,像团温水裹住赵霖的意识。
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记忆的碎片:五岁时被妈妈牵着手买糖葫芦,十岁时目睹父母被蒙面人拖走,十七岁在因果碑前跪到膝盖出血却无人应答...那些被逆因放大的仇恨底下,是个始终没长大的、渴望被看见的孩子。
"你的因果线不该在这里断裂。"江砚低喝一声,光刃中的光点如春雨渗入赵霖眉心,"我以因果圣人之名...净化你的执念。"
赵霖的身体开始透明。
他仰起头,左半边人脸终于露出平静的笑:"原来...他们不是说我疯了...是真的没看见..."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他的手轻轻抚过因果碑,像在触碰记忆里父母的脸。
黑雾彻底散了。
山风裹着青草香灌进院子,因果碑的金纹重新流转如活物,连之前被蛇尾扫断的老竹都抽出了新芽。
苏蘅踉跄两步,被江砚稳稳接住。
她额头的金纹褪成淡金色,医心佩重新挂回颈间,却比之前更通透几分。
"成功了?"苏清抹去短刀上最后一点黑血,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她看向因果碑,见原本碎裂的符文己完全愈合,碑顶的"因果"二字正泛着暖光。
白爷爷走过来,木质罗盘还攥在手里。
他伸手拍了拍江砚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的衬衫传来:"小砚,你爷爷要是还在,肯定要夸你像他教的学生。"
江砚喉咙发紧。
他低头看向苏蘅,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汗,却朝他弯起眼睛。
西只手交叠在一起时,他听见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江砚深吸一口气,晨雾里的空气带着清甜。
苏蘅将脸埋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不,是新的开始。
被逆因扭曲的因果线还有很多,需要我们慢慢修复。"
"我用因果具现提前推演。"江砚摸了摸她发顶,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新的任务提示,这次不是血字,而是淡金色的"微因任务:修复社区陈奶奶被诈骗的养老金因果线","从最微小的因开始。"
苏清突然抬头看向院外的山道。
晨雾中,一个裹着灰袍的身影正站在老槐树下。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却能看见眼尾一道暗红的疤痕——像被利器划开的因果线。
"那是..."江砚顺着她的目光转头,那身影却在他开口的瞬间融入晨雾。
只余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地,叶面用鲜血写着极小的字:"圣人归位,逆因未绝。"
东方泛起鱼肚白。
因果碑的金光与朝阳重叠,将西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