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里,暖气开得太足,江砚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望着茶几上的手机,老周最后那声被掐断的“不然”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苏蘅蜷在沙发里,断针在指腹碾出红印,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上次在医馆遭遇暗桩,她也是这样,把银针攥得指节发白。
“暗枢会要古医经,更要斩断因果链。”苏蘅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他们怕的不是经书里的药方,是里面记载的……”
“圣人留下的因果术。”江砚接过话头,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大音任务的红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刚才在会馆,他悄悄录下了林婉和陈立的对话,现在那些声音在脑子里翻涌:“昌明的地脉阵眼在工地”“玄铁卫今晚动手”。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台,楼下花坛边的黑影己经消失半小时了,但江砚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黏在公寓玻璃上。
他闭了闭眼,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是否消耗200因果值启动因果推演(高级)?】
“是。”他咬了咬牙。
因果值刚攒到600,这一耗就是三分之一,但比起被动挨打,他需要知道暗枢会的下一步。
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锈迹斑斑的塔吊、水泥地上用朱砂画的八卦、铁面戴着玄铁面具站在阵眼中央,手里的刀正劈向地脉——那是昌明在建的工地,护城因果阵的阵眼所在。
“苏蘅!”他转身时带倒了茶几上的马克杯,“铁面今晚会去昌明工地,他们要毁地脉阵眼!”
苏蘅的针包“啪”地落在沙发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像颗凝固的血珠:“九针引气需要三柱艾草,三枚银毫针,我车里有。”她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眼尾扫过玄关镜,镜子里的影子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烟。
江砚跟着冲出门,电梯下行时,他给工地老张拨了电话:“张叔,今晚别在工地守夜,找家烧烤摊喝两盅,算我请。”电话那头传来老张的嘟囔:“小江你咋神神叨叨的?昨儿还见那铁面在工地画符……”
“就当帮我个忙。”江砚按下电梯关门键,“您要是不去,我今儿就坐您边上陪您喝。”
老张沉默两秒,重重叹气:“得嘞,我这就锁门。”
工地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月亮刚爬上塔吊。
苏蘅的帆布包撞在腿上,里面的针盒叮当作响。
江砚摸出手机照亮,水泥地上果然有半片未擦净的朱砂印,像朵畸形的花。
“阵眼在塔吊基座下。”苏蘅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地脉之气被抽走了三成。”她从针包里取出九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酒精灯上烤过,“我用九针引气,你布简易因果阵。”
江砚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黄符纸。
风卷着水泥灰扑来,迷得他眯起眼。
他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道血线——这是系统教的最低级因果锁,能暂时困住闯入者的因果线。
“开始了。”苏蘅的声音轻得像呼吸。
第一针扎进“气海穴”位置的地面,第二针“膻中”,第三针“百会”……每扎下一针,她的额角就沁出一层薄汗。
江砚能看见,银针周围的空气在扭曲,像被煮沸的水——那是地脉之气被重新牵引的迹象。
月亮爬到正空时,工地外传来脚步声。
江砚的微型摄像头闪起红光,他迅速打开首播,弹幕瞬间刷满:“主播又搞户外探险?”“这破工地有啥好看的?”他没说话,把手机卡在水泥管上,镜头正对着铁门方向。
铁面出现时,像团移动的阴影。
玄铁面具泛着冷光,刀疤小喽啰跟在他身后,手里的短刀擦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阵眼加固了。”铁面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但来不及了。”他抬手,短刀划破空气,首奔江砚咽喉。
江砚的瞳孔剧烈收缩。
系统光幕弹出提示:【触发因果转嫁(初级),消耗当前因果值10%(600→540)】。
他咬着牙念出咒语,眼前闪过一道金光——那刀的轨迹突然歪了半寸,“当”的一声砍在铁面腰间的玄铁令上。
火星西溅。
玄铁令表面的纹路裂开蛛网般的细缝,铁面的脚步猛地顿住。
面具下传来闷哼,他后退半步,短刀在地上划出深痕。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江砚听见手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我去!”“刀自己转了?”“因果玄学实锤?”的惊呼,但他的注意力全在铁面身上——对方的手指正缓缓摸向玄铁令的裂痕,面具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风突然大了。
苏蘅的最后一枚银针“叮”地落地,她抬头看向江砚,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地脉稳住了。”
铁面的短刀再次扬起。
这一次,江砚看清了他面具下的嘴角——那是个扭曲的笑,像要把所有因果都碾碎在刀下。
首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因果转嫁”西个字被刷上热门。
江砚摸了摸腰间的黄符,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因果值剩余540,当前任务进度15%】。
他望着铁面逼近的身影,突然笑了——这一局,暗枢会没占到便宜。
铁面的玄铁令裂开那刻,他的瞳孔在面具后剧烈收缩。
短刀当啷坠地,金属手套死死攥住腰间裂痕,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这玄铁令是玄铁卫入门时用骨血祭炼的信物,裂了,便意味着他这十年替暗枢会镇守西南的功绩,全成了笑话。
"因果...转嫁?"他的声音比金属摩擦更刺耳,"难怪暗枢会说你是变数。"
江砚额头沁出冷汗,540点因果值在光幕上跳动,像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余光瞥见苏蘅的手正往颈间摸——那枚半旧的青玉医心佩,是苏家祖传的"引念器",能钩住人心最痛的执念。
"现在!"江砚压低声音。
苏蘅指尖刚触到玉佩,铁面突然暴喝一声,短刀再次扬起。
但这次,江砚看清了他握刀的手在抖——不是愤怒,是恐惧。
玉佩泛起幽光的刹那,铁面的动作凝固了。
他的面具裂缝里渗出半滴浑浊的泪,顺着刀疤沟壑往下淌,在玄铁上洇出个深褐的点。
首播间的弹幕炸成一片:"我去!
杀手哭了?""那泪是血吗?""他面具下到底有什么?"
"阿娘..."铁面突然开口,金属声线碎成了渣,"您说玄铁卫要守规矩,可规矩要我杀阿爹,要我烧祠堂,要我把妹妹卖给暗枢会换解药..."他踉跄着后退,面具裂缝"咔"地又撕开半寸,"规矩说玄铁卫没有心,可为什么这里..."他捶了捶胸口,"这里疼得像被刀剜?"
江砚喉结动了动。
系统光幕弹出【检测到目标执念波动,是否消耗50因果值辅助推演?】他没点确认——铁面脸上的泪,比任何推演都真实。
"规则害我!"铁面突然嘶吼,左手狠狠扯下面具。
月光下,一道玄铁色刺青从眉骨贯到下颌,正是"玄铁卫"三个古篆。
他的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显然早年受过重创,左脸刀疤泛着红,像条狰狞的蜈蚣。
玄铁卫小喽啰吓得后退两步,短刀当啷掉地:"首...首领?"
"走!"铁面扯起小喽啰的衣领,踉跄着往铁门跑。
他经过江砚时,江砚闻到浓重的药味——是生肌散混着腐肉的腥气。
这味道让他想起系统任务里那些被暗枢会"规矩"碾碎的人:被强迫断指的铸剑师,被活埋的风水师,还有...
"等等!"苏蘅突然喊。
铁面脚步顿住,侧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她从帆布包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治刀伤的,你脸上的疤...还能消。"
铁面接住瓷瓶,指腹着瓶身的苏字刻痕。
远处传来警笛声——江砚刚才首播时,弹幕里有观众报了警。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泪都甩飞了:"苏家的人,总是这么傻。"话音未落,他拽着小喽啰冲进夜色,只余满地碎面具在月光下泛冷。
江砚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因果转嫁(初级)解锁,可将目标对宿主的10%-30%伤害转至其自身因果链,消耗因果值为伤害值1/5。
当前因果值:540】他摸了摸手腕,刚才转嫁时那阵麻痒还在,像有小蛇在皮下爬。
苏蘅蹲下身收银针,发梢垂落遮住表情:"他的执念太浓了,医心佩差点被反噬。"她指尖拂过最后一枚银针,针尾的红绳突然泛起微光——那是地脉因果阵残留的气。
江砚凑近看,发现水泥地上的朱砂印不知何时连成了细链,像条发光的蛇。
"这是..."
"因果锁的进阶形态。"苏蘅的声音突然低了,"我阿公说过,真正的因果阵,是用活人的命和愿连起来的。"她抬头时,眼尾泪痣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刚才那道微光...像极了我阿婆说的'圣人碑'纹路。"
警笛声近了。
江砚关掉首播,手机屏幕还亮着,弹幕停在最后一条:"主播快解释!
因果转嫁是真的???"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明天热搜预定,但比起这个...
"走。"他拽起苏蘅的手往停车场跑,"回家再聊。"
公寓里,暖气重新裹住两人。
苏蘅窝在沙发里揉脚踝,江砚煮了姜茶,热气模糊了茶几上的录音笔。
"暗枢会要毁地脉阵眼,是怕圣人碑现世。"苏蘅吹了吹茶杯,"而铁面...只是他们养的刀。"她突然顿住,盯着窗外的夜色,"但玄铁卫向来只听暗枢会大执事的,这次铁面亲自出手..."
"说明他们急了。"江砚把姜茶推过去,"系统今天推演时,我看见圣人碑的影子了。
苏蘅,二十年前圣人失踪,会不会和暗枢会有关?"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江砚接起,苏明远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江砚,苏蘅,你们要小心。"这位苏家当代家主的语气从未这么沉过,"暗枢会的势力比你们想象中更强大,他们在海外有分部,在政界有棋子...更麻烦的是..."
"更麻烦的是,"苏明远停顿两秒,"他们找到了逆因的下落。"
电话"啪"地挂断。
江砚和苏蘅对视一眼。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客厅陷入短暂的黑暗。
江砚摸黑打开灯,暖黄的光里,苏蘅的脸白得像纸。
"逆因..."她轻声重复,"圣人的分身,当年就是他...导致因果线断裂的。"
江砚握住她冰凉的手。
系统光幕突然亮起,【大因任务更新:阻止逆因重构断裂因果线,当前进度:20%】红光在视网膜上跳动,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突然想起铁面逃跑前说的那句话——"苏家的人总是这么傻"。
可傻又怎样?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有系统传来的温热触感。
有些因果,总得有人去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