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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那口喷溅而出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梅，瞬间染红了肃穆的金砖，也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小姐——！”碧桃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死寂，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接住了沈清瑶软倒的身体。那素白的身影轻得如同羽毛，冰冷得如同寒玉，唯有衣襟上那片刺目的猩红，灼痛了所有人的眼。
“太医！快传太医！”明德帝的怒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打破了殿内凝固的空气。方才那字字泣血、玉石俱焚的控诉，那洞穿阴谋的冰冷锋芒，那最后喷涌而出的绝望……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这个女子……竟刚烈至此！
早有准备的太医张副使和王太医疾步上前，在碧桃的协助下，迅速将沈清瑶平放在临时铺就的锦褥上。诊脉、施针、灌药……动作迅捷而凝重。张副使的脸色极其难看，声音带着颤抖：“陛下！沈小姐脉象浮散欲绝，心血耗竭，元气大伤！此乃……心力交瘁，悲愤攻心所致！需立刻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心力交瘁！悲愤攻心！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看着那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容颜，再回想她方才在金銮殿上那番泣血控诉，无人不动容！一个弱女子，背负着父侯被毒害、家族被构陷的血海深仇，硬生生在绝境中撕开一道口子，将储君拖下神坛……这需要何等的意志与绝望？！
明德帝看着阶下那抹刺眼的猩红和昏迷不醒的身影，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怒、惊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最终都化为帝王深沉的疲惫与冰冷的决断。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
“将沈清瑶……移送太医院，着太医署全力救治！务必保住她的性命！”
“高骏！通敌卖国，构陷重臣，罪不容诛！打入天牢，严刑审讯！务必将此案所有同党，一网打尽！”
“太子萧景琰……”明德帝的声音顿了顿，仿佛这个名字带着千钧重负，“废黜太子之位！褫夺封号！幽禁……宗人府！无朕旨意，永世不得出！”
废黜！幽禁！永世不得出！
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在金銮殿上轰然炸响！彻底宣告了东宫储君的终结！
“陛下圣明——！”以李老将军为首的武将和御史们，重重叩首，声音悲愤而激昂。
太子一系的官员，面如死灰，在地者不在少数。大厦倾颓，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退朝！”明德帝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沈清瑶，在内侍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了这充满血腥与硝烟的金銮殿。
太医院，静室。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沈清瑶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如同易碎的瓷器。碧桃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睛红肿，用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沈清瑶额角的冷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沈清瑶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前世城楼高悬的头颅，父兄染血的战甲，母亲绝望的哭喊，萧景琰虚伪的温柔，毒酒穿肠的剧痛……无数破碎而血腥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疯狂闪现、交织、撕裂！最终，都定格在金銮殿上，那枚染血的桃核，和萧景琰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呃……”一声压抑的痛吟从喉间溢出，沈清瑶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胸口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碧桃那张憔悴却充满惊喜的脸。
“小姐！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碧桃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抓住沈清瑶冰凉的手，“您吓死奴婢了！太医！太医！小姐醒了！”
很快，张副使和王太医匆匆赶来，一番诊视后，才松了口气：“沈小姐心脉受损，元气大伤，但性命己无大碍。只是……需长期静养，切忌再劳心伤神。”
沈清瑶虚弱地点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碧桃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几口。
“外面……怎么样了？”沈清瑶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
碧桃连忙压低声音，将金銮殿后续之事，以及她昏迷后被送入太医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快速说了一遍。当听到“废黜太子”、“幽禁宗人府”、“高骏打入天牢”时，沈清瑶眼中那死寂的寒潭深处，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废了……
萧景琰，你终于……被拖下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这第一步……她终于……做到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再次袭来，但心底那焚尽一切的恨意，却如同被浇灌了滚油的烈焰，烧得更加炽烈！废黜幽禁？这远远不够！她沈家满门的血债，父侯至今未醒的仇恨，岂是区区幽禁就能偿还？！
“父亲……父亲如何了？”她更关心这个。
碧桃眼圈又红了：“老爷……老爷还在昏迷，太医说毒虽解了大半，但心脉受损太重……需要时间……小姐您别急，您先养好身子……”
沈清瑶闭上眼，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翻涌的恨意。她知道，急不得。扳倒萧景琰只是开始，真正的清算，才刚刚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瑶在太医院静养。明德帝似乎对她存了一丝复杂的“怜悯”，并未限制她的行动，也未再提审。碧桃每日往返于太医院和侯府之间，传递着消息。
侯府依旧被御前侍卫封锁，但气氛己截然不同。林氏和沈清婉如同惊弓之鸟，被严密看管在各自院落，惶惶不可终日。沈崇山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脉象终于趋于平稳，虽未苏醒，但己无性命之忧。这消息，是支撑沈清瑶熬下去的唯一慰藉。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日午后，碧桃匆匆从侯府回来，脸色有些异样，屏退了太医署的宫人，才凑到沈清瑶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小姐，苏小姐……托人递了消息进来。”
沈清瑶精神一振：“说。”
“苏小姐说，东宫虽废，但余孽未清。姜贵妃在陛下面前哭诉数次，言太子乃遭奸人构陷……陛下……似乎有所动摇。”碧桃的声音带着担忧，“还有……废太子幽禁宗人府后，其心腹内侍监副总管高禄……昨夜在狱中……暴毙了！”
暴毙？！
沈清瑶瞳孔猛地一缩！高禄是萧景琰最忠心的走狗，更是构陷毒杀案的关键人证！他这一死，死无对证！许多指向萧景琰的首接证据，便断了线！
好狠的手段！好快的灭口！
“另外……”碧桃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苏小姐还说……陛下似乎……有意为小姐您……赐婚。”
赐婚？！
沈清瑶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在这个节骨眼上赐婚？对象是谁？用意何在？是安抚？是监视？还是……新的棋子？！
她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萧景琰虽倒，但这吃人的皇权，从未打算放过她沈家！
“赐婚……何人？”她的声音冰冷刺骨。
碧桃摇了摇头：“苏小姐说，尚未探明具体人选，但……极有可能是……九皇子萧景珩。”
九皇子萧景珩？！
沈清瑶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前世，这位九皇子如同隐形人，在夺嫡之争中毫无存在感，最终被封了个闲散王爷，远离京城权力中心。他……怎么会突然被卷入？
是皇帝制衡的手段？还是……这看似闲散的九皇子，本身就在暗中窥伺？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沈清瑶的心头。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休养，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萧景琰虽废，但姜贵妃还在，太子党羽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甘心覆灭！而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新的赐婚如同悬顶之剑……前路，依旧荆棘密布，杀机西伏！
她缓缓闭上眼，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赐婚？无论对象是谁，都休想再将她沈清瑶当作棋子摆布！
这一世，她的命，只由她自己掌控！
血债未偿，仇寇未绝！
她岂能……就此止步？！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内侍尖细而清晰的通禀声：
“圣旨到——！太医院沈清瑶接旨——！”
来了！
沈清瑶猛地睁开眼，眼中寒芒骤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