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拼回去。沈清瑶猛地睁眼,喉咙里火烧火燎。
“娘娘醒了!”宫女的脸凑过来,声音抖得厉害,“快喝水!”温热的勺子小心碰上她干裂的嘴皮。
水灌进喉咙,稍微压住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您昏了三天了……”宫女抹着眼泪。
三天?肃王府那场要命的大火……她居然没死?谁把她捞出来的?姜越?
脖子后面突然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呃!”沈清瑶疼得浑身一抽,冷汗唰地冒出来。
她下意识攥紧右手——昏死过去都没撒开的手。掌心硌着个硬东西。
摊开手。血痂和污泥糊了一手,那枚双鱼玉佩的碎片静静躺着。玉上全是蜘蛛网似的裂痕,灰扑扑的,只有断口那儿,几道渗进玉里的暗金色血丝,还带着点微弱的……热乎气。
是它……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
“玉佩……”她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太子殿下到——!”门外一声尖喊。
门被推开,冷风呼地灌进来。姜越站在门口阴影里。
深青蟒袍掩不住疲惫,左肩裹着厚厚的布,血都渗出来了。脸白得像纸,嘴唇也没血色。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钉子似的钉在她身上。
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有点沉,停在床边几步远。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扫过她脖子后面裹得严严实实的伤,最后死死盯住她手心那块带血的碎玉。
屋里静得吓人,宫女早吓得跪地上不敢喘气。
“醒了?”姜越开口,嗓子像砂纸磨过。
沈清瑶抬眼看他。恨?怕?都让这身伤磨得没力气了,只剩一片死水似的平静。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只轻轻点了下头。
俩人就这么看着。前世那点破事,这辈子新添的仇,全在这死静里翻腾。
姜越喉结动了动,眼神又粘回那块碎玉上。他抬起那只也缠着布的手,有点不稳,伸向那玉片。
“这玉……”
“报——!!!”一声破了音的鬼叫猛地炸开!
一个血葫芦似的禁卫连滚带爬冲进来,扑通跪在姜越脚边,脸都吓变形了:
“殿下!肃王府……炸穿了啊!地宫塌了!半个王府都平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地动山摇啊!王公公……炸得渣都不剩了!”
“肃王呢?!”姜越声音陡然拔高,像刀子刮过铁板。
禁卫抖得像风里的叶子,眼珠子惊恐地扫了沈清瑶一下,又飞快缩回去,嗓子眼挤出声儿:“王爷…王爷被炸飞出来了!浑身…浑身没一块好肉!右胳膊…整条胳膊没…没了啊!”他猛地一闭眼,豁出去似的嚎出来:“抬出来的时候…王爷手里…死死攥着…沈二小姐…半截…胳膊!”
死静。
肃王府炸成灰了?肃王胳膊炸没了?沈瑶莲…胳膊被炸断了?!那个占了沈瑶莲身子的鬼东西呢?死了?还是……
一股说不清是痛快还是发冷的麻劲儿窜上沈清瑶脊梁骨!她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那块碎玉!
玉片锋利的断口像刀子,狠狠扎进她手心肉里!
嗤!
一股钻心的疼,不是皮肉伤,倒像是顺着那玉片断口里渗进去的血丝,猛地倒灌进她脑子里!
嗡——!
眼前一黑!乱七八糟的血糊糊画面疯了似的往里灌——
黑得没边的深渊……
铁链子锁着个穿黑蟒袍的人(姬晔),勒得骨头都露出来了……
寒铁祭坛炸得稀巴烂,金红蓝光乱闪……
爆炸最狠的地方,一点幽蓝的光闪了一下……
最后!一只血糊糊、指甲盖都崩飞了的手腕子,猛地从一堆焦黑的烂砖头和碎尸块里伸出来——死死抠住一根快断了的破柱子边儿! 那手腕子上……还挂着个断了一半的、镶着绿翡翠的……金丝虾须镯?!
沈清瑶脑子嗡的一声!这镯子!她记得!沈瑶莲及笄那年,她这个嫡姐“赏”的!那会儿沈瑶莲戴着它,在她面前笑得多“感激”!
“呃啊——!”沈清瑶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人的嚎叫!身体猛地往上挺!全身伤口瞬间崩开!血呼啦染红了身下的被子!
“娘娘!”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想按她。
姜越脸色铁青,一步抢到床边:“沈清瑶!”
沈清瑶像聋了。她攥着那块烫手的碎玉,指节捏得发白,身子疼得首哆嗦。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瞪着姜越,里头烧着的全是恨,快疯了的恨!
“沈……瑶……莲……”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牙缝里都渗着血味儿,“她……没死……那鬼东西……还在!”
话音没落,她攥着玉片的手猛地抬起!不是递给姜越,而是用那锋利的断口,朝着自己另一条胳膊没受伤的地儿——狠狠划了下去!
嗤啦!
皮肉翻开!血一下子涌出来!
“你干什么!”姜越厉喝,伸手就拦!
沈清瑶却死死盯着自己胳膊上那道新开的、正冒血的口子!更盯着那流出来的、热乎乎的血!
邪门的事儿发生了!
那流出来的、暗红色的血,一碰到空气里飘着的、从肃王府炸出来的那股子阴冷劲儿——
就像热油泼进了冷水锅!
嗤嗤嗤——!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细响!沈清瑶伤口冒出来的血,跟见了鬼似的剧烈翻滚起来!颜色飞快地从暗红变成一滩恶心的黑褐色!一股子又酸又臭、像烂肉烧糊了的怪味儿猛地散开!
“呕!”离得最近的宫女被这味儿一冲,脸都绿了,捂着嘴干呕。
姜越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猛地一缩!他死死盯着沈清瑶胳膊上那冒泡变色的黑血,又猛地看向她手里那块也跟着微微发颤的碎玉!一个吓人的念头劈进他脑子里!
“你的血……”姜越的声音沉得吓人,带着惊疑,“……在排肃王的力量?!这玉……难道……”
沈清瑶猛地抬头,脸白得像死人,只有眼里的火苗子烧得吓人。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碴子似的笑:
“肃王……姬渊……”她一字一顿,声音像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他的血……他的劲儿……是这玉……最好的柴火!也是……我的……穿肠毒药!”
她猛地抬起那条流着黑血的胳膊,任由那脏血滴滴答答落在手心的碎玉上!
嗤——!!!
更邪乎了!黑血一沾上玉片,那灰扑扑的裂纹“唰”地亮起刺眼的金红!一股能把人手掌烤熟的滚烫猛地炸开!同时,一股子更凶、更邪性、充满了怨毒和毁灭劲儿的古老气息,顺着那烫手的玉片,疯了似的冲进沈清瑶的脑子!
“啊——!!!”沈清瑶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身子像被无形的铁锤砸中,猛地往后倒!眼前一黑,彻底被那股狂暴的怨气吞了!
“沈清瑶!”姜越眼都红了,不管不顾扑上去想接住她!
“殿下!”殿外又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宫外急报!肃王府那堆烂砖头里……有动静!有人在……往外爬!”
姜越猛地扭头,厉声喝问:“谁?!”
“看……看不清!烟大火大!就看见……一只手!一只……断了的手腕子!上头……上头好像还挂着个……镶绿翡翠的……金镯子!”
镶绿翡翠的金镯子?!虾须镯?!
沈清瑶在彻底昏死过去前,最后钻进耳朵的这句话,像根毒针,狠狠扎进了她魂儿里!
沈瑶莲!那鬼东西!顶着沈瑶莲那副破烂身子……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