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走廊尽头那扇门忽然猛地被推开,青麦儿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门框边缘。
他的出现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让原本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西尔猛地抬起头:“青麦儿——”那声呼喊带着濒死的鱼终于触到水波的颤音,西尔的手指几乎扣进地面,仿佛要将青麦儿的身影刻进血肉里。
青麦儿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走从走廊尽头走来,每一步都像在沼泽中跋涉。他本就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显得格外单薄。随着他的靠近,照他身上的光线由暗变明,先是勾勒出他的下颚轮廓,随后逐渐爬上他的脸颊——那是一张被病痛和疲惫侵蚀得毫无血色的脸,嘴唇白得几乎透明。短短五米不到的距离,他走得额头青筋暴起,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浸湿领口。手指死死抠住墙面的动作让他的指甲缝嵌满了灰渍,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西尔的债……算我头上,我来背!”终于走到带头大汉面前,青麦儿猛地抬头,试图将脊背挺首如松。然而背部伤口瞬间传来的撕裂感让他浑身一震,喉间涌起一声闷哼。他死死咬住早己失去血色的嘴唇,将嘶吼的冲动咽回喉管,但唇边仍渗出丝丝血迹,在雪白的唇瓣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此刻的青麦儿分明就是一盏风中残烛,却仍强撑着那摇摇欲坠的烛火。
“一周,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定把钱还上!”青麦儿急促的喘息声格外清晰,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
话音未落,带头大汉便嗤笑一声,撇了撇嘴角:“一周?!时间对我们来说,分分秒秒都是钱。你当我们是做慈善的吗?你知道一周我们会少赚多少吗?”他身后的手下们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青麦儿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再度深深扎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的血腥压了下去:“……两天,就两天!再给我两天的时间!不然你们现在除了我们命,什么也拿不到!”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在上衣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带头大汉眯起眼,眼底的算计如蛇信游走:“好,就多给你两天时间。两天,每天一万,两天后,我要收到17万,一分也不能少!”带头大汉说完,猛地转身就走,皮靴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不留下一点商量的余地。手下们立刻如阴云般紧随其后。
本来吵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青麦儿剧烈起伏的胸膛与西尔粗重的喘息。
紧绷许久的弦终于断裂。青麦儿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整个人向前倾倒,重重地压在西尔身上。西尔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却触到一片湿冷的皮肤——那是被冷汗浸透的体温。青麦儿紧闭双眼,意识彻底涣散,唯有唇角残留的血迹仍在无声控诉着身体的极限。
纳西儿愣在原地,看着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倒在一起,仿佛两截被风雨摧折的枯枝。心疼如刀绞,失望却如毒藤缠绕心脏。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最终无力得瘫坐在地上,看上去瞬间老了几岁。
“村长,神树出事了!您快来看看!”招待所的门忽然又被推开,几个村民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神树出事了?!纳西儿身体猛地一震,颤抖着扶着墙站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己经心力交瘁,但事关重大,纳西儿还是勉力撑起身体,跟着村民跑了出去。
看着纳西儿他们离开的背影,李乐颜和厉陌尘连忙捡起地上的文件碎片,偷偷藏了起来。
纳西儿疾步赶到时,神树周围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锄头碰地的“锵锵”声、火把的噼啪声与村民的低咒声交织,泼硫酸的犯人被两个壮汉死死按跪在神树旁,膝盖陷进了潮湿的泥土中。那人满脸惊恐,头发被揪得凌乱,却仍在颤抖地嘟囔:“是厉氏集团的张总……张总说只要毁了神树,村子就能顺利拆迁了……”
纳西儿枯槁的手抚过被硫酸伤掉的神树根部,又着急又心疼。这是他们村子的守护神,守护了他们一代又一代,如今,它却成了开发商阴谋下垂死的巨兽。
“烧死他!用他的命来祭神树!”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吼,火把的光影在村民的脸上扭曲成愤怒的面具。有人抄起锄头猛砸地面,金属撞击声瞬间激起连锁反应,此起彼伏的怒吼和敲击声如战鼓轰鸣。纳西儿攥紧衣服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住手!你们不能动私刑!那是犯罪!”李乐颜忽然冲到他们面前。
她的出现如一滴冷水掉进沸油锅,村民们的火把顿时转向了她:“你也是开发商派来的?”
“……”李乐颜想要解释,但确实是开发商的人,她无法否认,“我没有恶意!”
李乐颜的迟疑让他们的怒气再度升级,人群中传来更大的骚动。
有人突然大喊一声:“把她也抓起来!他们都是开发商的走狗!”下一秒,李乐颜就被两个大汉抓住,制服在一旁。
李乐颜瞥见厉陌尘从人群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她走来,如天神降临。
“放——开——她!”厉陌尘的声音裹挟着沉冷的威严,每一步都震得地面火把的灰烬簌簌颤动。
村民们的锄头不自觉停下,目光钉在他身上,——这个男人气场太强了,连纳西儿都感觉呼吸一滞。
他径首走到李乐颜面前,在他的冷眼注视下,抓住李乐颜的两个人顿感心中发毛,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李乐颜。
“你又是谁?”纳西儿挡在他面前,枯瘦的手掌横在胸前。
“我是厉氏集团的高层,这个项目我可以说了算!”厉陌尘的声音掷地有声,上位者的气势尽显。
“原来你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纳西儿咬着牙,恨意满满。她身后的村民拿着锄头一下一下往地上敲,整齐划一的节奏以及伴随的怒吼,仿佛要把厉陌尘吞噬。
“这些事并非我授意,但我是负责人,我责无旁贷!我向你们保证,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厉陌尘的瞳孔在火光中呈琥珀色,透着不容置疑的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