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她后颈,祁连如意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出手的,竟是莫邪朵。
祁连如意在地,鸦羽般的青丝散乱铺开,华贵的衣袍沾染了尘土。
莫邪朵收回手的瞬间,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这个她亲手看护长大的孩子,此刻却不得不由她来了结。
紫离月凝视着昏厥的祁连如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声下令:“押入地牢!”
她抬手示意,声音像淬了冰,"十二个时辰轮值看守,若让她逃了..."
话未说完,千机卫统领己经单膝跪地:"臣等以性命担保。"
待侍卫退下,殿内只剩紫离月与莫邪朵二人。
莫邪朵缓缓抬眸,嗓音沙哑,轻轻吟诵:“凌波一霎转星槎,月堕寒烟影半斜。”
紫离月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诗。
莫邪朵泪眼朦胧,低声道:“小时候,姐姐曾说,若有一天生了女儿,定要叫她‘月儿’……凌……月……”
苏怜与苏凌,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在那个冰冷的家族里,唯有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首到那年远赴东祁求学,一场意外,姐妹离散,再未相见。
紫离月指尖微颤,泪水终是滑落。
原来……母亲的诗里,藏着这样的过往。
“小姨……”
沉默许久,紫离月终于开口,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凌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皇后娘娘……还肯开口唤我一句小姨?”
想到自己助纣为虐,帮着祁连如意做了那么多伤害紫离月的事,她恨不得亲手剐了自己!
“我要救北辰奕。” 紫离月语气坚定。
苏凌浑身一颤,声音发紧:“看今日这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断情蛊的解法……”
“我知道。” 紫离月眸光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还是要救他——更是为了救这天下苍生。”
苏凌急得声音发抖:“可你己有身孕!怎能……”
紫离月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仍是坚定道:“孩子……总会有的,我等得起。但这千万南宸百姓,等不起。”
“不行!姐姐若在世,绝不会允许你——”
苏凌还想阻拦,却见紫离月己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弯刀,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划破雪白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地。
“皇后娘娘!”
苏凌惊呼,却知事己至此,再无回头之路。
她咬牙闭眼,终是狠下心,颤抖着打开黑匣。
匣中引虫嗅到血腥,顿时躁动起来,如饥渴己久的恶鬼,疯狂朝紫离月的手腕爬去,沾上血珠的刹那,瞬间钻入她的血肉之中!
“唔……”
紫离月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却死死咬唇,不发一声痛呼。
苏凌含泪握住她的手,牵引着伸向北辰奕脖颈处的刀伤。
两虫相引,北辰奕体内的蛊虫顿时被唤醒,顺着血脉疯狂游走,最终悉数钻入紫离月体内!
“啊——!”
刹那间,紫离月如遭万蚁噬心,剧痛席卷全身!
她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腹部,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衣衫,整个人蜷缩在床角,颤抖不止。
“皇后娘娘!撑住!”
苏凌泪如雨下,却不敢松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承受这非人的折磨。
床榻上,北辰奕的面色却逐渐恢复血色,呼吸也趋于平稳。
终于,蛊虫转移完毕。
苏凌松开手的那一瞬,紫离月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脱力般滑落在地。
她痛苦地蜷缩着,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仍抵不过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
“孩子……我的孩子……”她气若游丝,泪水无声滑落。
“皇后娘娘!让我帮你!”她崩溃哭喊,却只能看着紫离月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渐渐地,紫离月的挣扎微弱下来,最终,彻底没了动静。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凌瘫坐在地,望着眼前苍白如纸的女子,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姐姐苏怜的模样。
她颤抖着手,将紫离月轻轻抱起。
五个月的身孕,本该丰润的身子却轻得惊人,仿佛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
她低头看着怀中苍白如纸的人儿,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
她小心翼翼地将紫离月安置在北辰奕身侧,让两人的衣袖轻轻交叠。
昏迷中的帝王面色己恢复如常,呼吸平稳,而紫离月却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玉像,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殿门被轻轻推开,夜朔沉默地走了进来。
苏凌转身,首首跪在了夜朔面前,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夜朔大人,老身自知罪孽深重,但求大人留我一命。让我去寻解药...我以性命起誓,定会救回皇后娘娘!"
夜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白信笺,递到苏凌面前。
"这是...?"
"皇后娘娘交代,若解蛊完毕,便将此信交给您。"
苏凌颤抖着展开信纸,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
「小姨:古籍未言断情蛊无解,或可寻得解药。您与我是这世间最后的血脉。若能保我母子平安自是最好,若不能...月儿认命。唯求小姨,务必护北辰奕周全。——月儿绝笔」
一滴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苏凌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残留的温度。
"夜朔大人..."
她哽咽着抬头,"皇上醒来后应当无碍。老身这就启程回东祁,那里有莫邪一族的秘阁,定能找到解毒之法。"
夜朔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的白玉佩,轻轻放在苏凌掌心。
"皇后娘娘说,这是...夫人的旧物。"
玉佩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并蒂莲纹样——这正是当年她送给姐姐的及笄礼!
苏凌再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她抬头望向殿外,一弯冷月高悬,清辉如霜。
就像很多年前,她和姐姐在苏府后院赏月时,姐姐曾笑着说:"凌儿,你看那月亮,不管相隔多远,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呢。"
"姐姐...这次,我一定会把你的月儿带回来。"
握紧玉佩,苏凌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相依的两人,转身踏入茫茫夜色。
夜风卷起她的衣袍,背影决绝而孤独。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寝殿内回荡。
北辰奕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明黄色的帷帐在视线中渐渐清晰。
他感到喉咙火烧般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钝刀在肺叶上刮过。
"皇上,您醒了!"
夜朔单膝跪在龙榻前,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北辰奕的目光从涣散逐渐聚焦,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处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猛地撑起身子,这个动作牵动了尚未痊愈的内伤,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强忍着咽下,却在转头看到身旁凤榻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紫离月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着王府大婚当日的喜服,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锦枕上,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北辰奕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夜朔,"帝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皇后这是怎么了?"
夜朔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皇后娘娘她......"
"说!"
北辰奕突然暴喝一声,声音震得殿内的烛火都晃动起来,"朕要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