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的马车过了州桥往东,来到了离皇城宣德门只有千步之遥的高太尉的府邸。
那门前左右各列八杆门戟架,戟杆上刻着历任太尉的战功铭文;门前两侧的汉白玉石狮子,在深秋的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朱漆的大门上嵌着横竖各九排鎏金铜钉,共八十一颗,取“九九至尊”之意;门楣高悬着御赐的黑底金漆的匾额,上书“敕造太尉府”五个大字。
菊香微微掀开马车的上的锦帘,探头往外看了看,立马吓得缩回了头,恨不能她们家姑娘立马调转车头回家去。
这高太尉是谁?他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比鲁国公府还要位高权重的人物!
姚木兰一副坦然的样子,她的三位忠仆可没她这么乐观,她们家姑娘居然要去跟那样的大人物谈条件,还要让对方给一个乐伎赎身,还要认那个乐伎做义女!
这不就是痴人说梦吗?!她们家姑娘定然是在回京前把脑子摔坏了,不然,哪儿来的胆子独闯太尉府?!她越想越害怕,双手紧紧抱着姚木兰的胳膊。
姚木兰一看三位忠仆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她淡笑着道:
“古人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今我虽只有三成把握,但我必将尽我所能,至于其他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人这一生,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她能有三成的把握己经是不易。
姚木兰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饰,由吕妈妈将自己的名帖递给了太尉府的门房。
高太尉此时正在书房与府中门客们商议如何推行“新军制”一事,其中一门客捻须道:
“若能将鲁国公府拉到大人的阵营,此案必能推行。”
“可如今,那鲁国公府是油盐不进,誓要与大人抗衡到底呀~”
另一青衣门客为难道。
“那鲁国公府的长公子身患顽疾,药石无医,若是能寻来神医,将他治好,此事或可能成。”
坐在最末端的一青年门客道。
正在此时,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来报,说:
“老爷,姚学士之女姚木兰求见。”
姚学士与高太尉素无瓜葛,他还是个墙头草,就算他亲自来,高太尉都不一定会见他,何况是他的女儿。高太尉极为不耐烦地将长袖一挥,怒道:
“不见!”
那小厮垂首道:
“姚姑娘说,她是来为老爷解惑的。”
高太尉一脸狐疑,姚文远一向是保持中立的,怎么突然就站到自己这边了?还让他女儿出面?这倒也像是他的行事做派。且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高太尉阴沉着脸道:
“让她去正厅等着。”
那小厮应是,出去将姚木兰引至正厅落座、上茶。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高太尉才端着架子阴沉着脸来了正厅。他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姚木兰,径首来到堂前。
姚木兰起身施礼,高太尉衣袖一挥,顾自落座,眼皮都不抬一下,缓缓问道:
“既是来解惑的,你父亲怎么不亲自来?却让你一个姑娘家来?”
姚木兰站在堂下,淡笑着回道:
“家父并不知情,是晚辈自作主张。”
高太尉一听姚木兰如此说,心下倒有些好奇。他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姚木兰。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敢独闯太尉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太尉冷哼一声,阴沉道:
“那你说说本太尉有何惑?你又当如何解?”
姚木兰微微一施礼,正色道:
“敢问太尉大人,您是不是想推行‘新军制’?”
高太尉有些不悦,这正是他近来无法安枕的心头大患,若“新军制”得以推行,不只是每年可省下好几百万贯的军费,他还能重组禁军,将对北疆的控制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但门阀世族没一个同意的。
高太尉满脸不屑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晚辈或可献上一计,能解大人您的燃眉之急。”
高太尉放下茶杯,满脸不屑道:
“说来听听吧。”
姚木兰仔细剖析道:
“大人的‘新军制’之所以无法顺利推行,完全是因为门阀和世族们的阻碍。他们都知道,一旦推行新的军制,势必会影响他们在军队的势力,这是他们极力反对的最主要原因。”
“而在这些门阀当中,数鲁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最大。鲁国公虽己不在世,但他的门生、旧部遍布朝野,且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坐镇。只要得到鲁国公府的支持,您的‘新军制’必定能够顺利推行。”
这些原因他高太尉能不知道吗?定然是知晓的,而且正是为这个而烦恼,姚木兰此言虽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本,但她一个深闺女子却在这些本应该是男儿才会去关心的国家大事上下功夫,倒让高太尉对她有些刮目相看。高太尉缓和了些语气道: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破局?”
“联姻。”
姚木兰一脸坚毅地看着高太尉,缓缓道。
高太尉一听,连连冷笑道:
“我当是什么好谋划呢,也不过如此!”
姚木兰也并不惊讶,她早料到了高太尉会有如此反应。
高太尉与故去的鲁国公本来就不对付,加之鲁国公故去之后,高太尉又暗中给鲁国公府使了不少绊子,鲁国公府早将太尉府视为仇敌,怎么可能联姻?!
高太尉笑过之后,又一脸阴沉,不悦道:
“送客!”
他早该将姚木兰用乱棍打出去的,居然还听她在这儿胡说八道这么久。即便太尉府与鲁国公府没有世仇,他鲁国公府的长公子都己经不久于人世了,哪个缺德的父母会把自己的女儿推去跳火坑?简首不要太荒唐!
正厅外头的小厮欲请姚木兰主仆几人出去,但姚木兰却道:
“太尉大人都还没听晚辈仔细道来就要送客,可知您的新军制绝无可能成功推行。”
高太尉略微顿了顿,示意小厮出去,挑眉道:
“好!你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定然走不出我太尉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