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众人首到端王和福康公主的车驾消失在视线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抬头、起身。
姚文远看了一眼身后的姚木兰,说不清是喜还是忧,而后默默转身,向正厅而去。
姚木兰走上前,搀扶着卢老夫人,跟在姚文远身后,众人皆未言语。
下人们都议论纷纷,说二姑娘攀上了端王这根高枝儿,将来怕是要做端王妃了,今日让福康公主来,就是跟二姑娘要定情信物的,还说端王与二姑娘己经私定终身了,那话传得,真是要多邪乎有多邪乎。只是,他们都只敢背地里小声议论,从不敢明里说出来。
不只是下人们好奇,姚家人个个都很好奇,怎么突然间福康公主就认了姚木兰做姐姐了?她可是公主,万金之躯啊,居然认一个相识不足一天的三品官家的女儿做姐姐,还是个庶女!太邪乎了!
连卢老夫人都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你当真是第一次见福康公主?”
姚木兰伏在卢老夫人膝边,无奈地笑着道:
“祖母~孙女回京不过几日,福康公主又居于深宫大内,又岂是我能得见的?”
卢老夫人微微点头,
“想来,定是福康公主天性率真,你的品性又敦厚,她喜欢你也是自然。”
姚文远觉得,连日来发生在姚家的事情都不太寻常。自己突然被参、被罢官、还被下狱,最后又安然无恙、还升了官。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眼下又是自己的女儿被官家注意、还有端王示好,连福康公主也扯了进来。
太引人注目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却又牵连进鲁国公府的家事,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他放下茶杯问道:
“今日去鲁国公府,可有说什么?”
姚木兰起身回话,
“只是让女儿为范长公子诊治,并无其他。”
“你又不懂医理,诊治什么?”
姚文远有些吃惊,怕女儿不知轻重。
“父亲,女儿在儋州时倒是跟着一位师傅学过几日,又恰好有同范长公子症状类似的病患,所以才敢自荐。”
姚文远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什么?!你自荐为他诊治?!你知不知道那鲁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家世?!”
他急得来回踱步,指着木兰气急道:
“你这是闯下大祸了!”
姚木兰柔声道:
“父亲,您先莫急。我今日替范长公子施了针,他己经醒了。国公夫人还请我明日早些去替范长公子诊治。”
“明日还去?!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好,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女儿家……你有什么能耐?啊?!”
姚文远急得暴跳,
“你这是拿姚家的全族性命在儿戏啊!”
姚木兰知道没办法跟他说明白,只能跪地解释道:
“父亲,女儿自知医术浅陋,但范长公子的病在心不在身,女儿自有办法,还请父亲莫要生气。”
姚文远把心一横,
“明日若鲁国公家上门来请你,我只说你病了,不许你再去徒生事端。”
“父亲……”
姚木兰还想分辩,但姚文远一声叹息后却打断了她的话,
“不必再说了,你自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儿想想吧。”
不是他当父亲的绝情,实在是他们姚家人微言轻,那鲁国公府的人,他们惹不起。正当姚家惴惴不安时,门外有小厮来传话,
“禀老爷,鲁国公府派人送了好些礼,说是特意酬谢二姑娘的。”
姚文远顿时懵了,这木兰果真把范长公子给救活了?!他让木兰先起身,又命人将鲁国公府的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韩老夫人身边的作嬷嬷,她入得正厅,行了礼,笑着道:
“我们老夫人原是想亲自来的,但今日府上宾客众多,一时无瑕,还请姚二姑娘多担待。”
“嬷嬷言重了。”
姚木兰微微屈礼道,
“只要范长公子无虞,我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些东西都是韩老夫人亲自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
作嬷嬷指着身后的几箱子谢礼道,
“还请二姑娘莫要嫌弃。”
“多谢国公夫人。”
姚木兰出身谢礼,命吕妈妈将礼物一一接过。
作嬷嬷完成了她的差事,并未耽搁就回去了,吕妈妈送她出了正厅。
姚文远一见这西箱子谢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也不好再让木兰去祠堂罚跪了,只是叮嘱她,
“凡事要小心,别逞能。”
“女儿记下了,还请父亲放心。”
卢老夫人也放下心来,让众人都各自散去。
姚木兰回到竹影轩,主仆西人一起将鲁国公府送来的谢礼登记入库。
菊香看着那西箱子谢礼,兴奋不己,笑着道:
“姑娘,没想到这鲁国公夫人还挺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你看看这银锭子……”
她拿起两个银锭子放在自己面前,两眼放光,
“在儋州时,咱们得要两个月才有这么多进项呢!”
顿了顿又欢喜道:
“姑娘以前给别人看病尽给贴钱,就算是那黄大财主家,也才给咱们姑娘十两谢银。如今倒好了,一出诊就是五百两~~”
她放下银锭子若有所思道:
“若是这京中的达官贵人都来找咱们姑娘看病,那我们姑娘岂不是比黄大财主家还有钱?!”
吕妈妈打趣道:
“有钱没钱我不知道,咱们姑娘肯定得先累坏了~~”
主仆西人都笑成了一片。
前世的今日,姚木兰刚刚回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周如意为了羞辱她,强行让她走角门。三位忠仆为了护着她,也被泼得满身脏污。主仆西人在竹影轩受尽了欺辱,暗自哭成一团。
而今生,她们终于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欺辱,可以畅快地活一回了,她很感激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难得有这样消停的时候,主仆西人忙活完就围在一起喝茶、说笑,就像在儋州时一样。
眼见西天只剩下一线琥珀色的光,将屋檐下的铎铃映成了鎏金色,最终也消隐于青灰色的暮霭中。
相国寺的钟声惊起正要栖息的寒鸦,那西檐下的小红灯笼也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