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老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身边一位面容肃穆、气质沉稳的管事嬷嬷示意了一下。
那嬷嬷立刻捧出一个半尺见方的锦盒,恭敬地呈给老夫人。
那锦盒古旧,边角处己有些许磨损,透着一股岁月的沉淀感。但依旧能看出是用上好紫檀木打造。
老夫人接过锦盒,轻轻抚摸着盒面,眼中流露出追忆和感伤,随后郑重的递到叶南栖面前:
“栖儿,这个…你收好。”
叶南栖有些疑惑地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檀木特有的温润香气:“外祖母,这是…?”
“这是前些日子,府里整理库房时,在一个角落的樟木箱里找到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怀念。
“里面…是你母亲当年在侯府做姑娘时的一些旧物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毕竟是你母亲留下的。如今,交给你这个女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留个念想吧。”
母亲的旧物?!
叶南栖心头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激动涌上心头。
她紧紧抱着锦盒,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指尖微微颤抖:“谢谢…谢谢外祖母!”
“打开看看吧,孩子。”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
叶南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的鎏金搭扣。
锦盒内铺着柔软的深蓝色丝绒垫子,上面静静躺着几件物品——
一支做工精巧但略显陈旧的赤金点翠蝴蝶簪,一对小巧玲珑的羊脂玉平安扣,几颗光泽温润的南珠,还有……一对样式古朴却分量不轻的赤金臂钏。
叶南栖的目光瞬间被那对臂钏吸引。
臂钏是赤金打造,工艺精湛,圈身圆润。奇特的是,两只臂钏的花纹截然不同。
一只臂钏上,錾刻着层层叠叠的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莲瓣舒展,线条流畅,透着一股圣洁庄严的气息。
而另一只上面却光滑无比,素净非常。
莲花图腾!
叶南栖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曾在追查母亲当年意外的线索时,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卷宗里,见过这个图腾的描摹。
虽然模糊不清,但那独特的层叠莲瓣形态,她绝不会认错!
如今,这个图腾竟然出现在母亲生前留下的臂钏上,那便说明这图腾与当年母亲出事必然有着某种关联。
或许,旁边这个素净的臂钏会是个突破口!
她心中一动,将那只臂钏拿起,凑到眼前,借着明亮阳光,仔细看去。
只见在臂钏接口内侧,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刻痕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字!
一个用极其精细的手法镌刻上去的比米粒还小的字——
“蓝”!
“蓝”……是姓氏?还是代号?或者……是某个地方?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叶南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依旧维持着对母亲旧物的珍视和感动。
指尖在那微小的刻痕上着,仿佛只是随意把玩。
然后,抬起头,看向老夫人,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对母亲往事的怀念和好奇,语气随意地问道:
“外祖母,这对臂钏真好看,上面的莲花刻得很精致。这只里面还刻着个小字呢,是个‘蓝’字?”
她将臂钏内侧展示给老夫人看,状似天真地继续开口询问。
“母亲生前…可认识什么姓‘蓝’的朋友?或者…她身边伺候的人里,有姓蓝的吗?”
叶南栖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对母亲旧物上一个小小刻痕的好奇。
然而,就在她问出“姓蓝”的瞬间,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追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忌惮?
但这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让叶南栖几乎以为是错觉。
沈威站在一旁,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眼神中掠过一丝凝重。
看着两人的神色,叶南栖心中疑窦更深。
老夫人垂下眼帘,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平淡:
“姓‘蓝’?这姓氏在京中倒是不多见。”
“你母亲未出阁时,身边伺候的都是家生子,好像…没有姓蓝的。至于朋友…京中闺秀往来,似乎也未曾听说过有姓蓝的显贵人家。”
她顿了顿,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温和地看着叶南栖,语气带着安抚。
“这字许是当年工匠刻上的记号?或是你母亲自己随手刻着玩的?年代久远,外祖母也记不太清了。这些东西,你收着,权当是个念想吧。”
这回答无甚错漏,叶南栖心中却疑窦丛生。
外祖母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反应和此刻明显回避的态度,让她更加确信——
这个“蓝”字与母亲一定息息相关!而这个蓝姓人也确实存在!
却不知外祖母与舅舅为何将此事刻意隐瞒下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乖巧地点点头,将臂钏小心地放回锦盒:“嗯,栖儿知道了。谢谢外祖母,栖儿会好好珍藏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首安静坐在旁边的叶秋序忽然伸出手,拿起了锦盒中那对臂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臂钏上独特的莲花图腾,动作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专注。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图腾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
“秋序?”叶南栖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你…认得这上面的图案?”
叶秋序这几年云游西海的,说不准真见过。
叶秋序被她一问,猛地回过神。
他飞快地收敛了所有异样的神色,脸上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温润清雅,将臂钏递还给叶南栖,声音平静无波:“没有。”
“只是觉得这莲花图腾雕工别致,古朴大气,很是少见,一时看得入了迷。”
他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阿姐收好,这是母亲留下的念想。”
叶南栖接过臂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刚才的眼神,绝不是单纯的欣赏!
一个让外祖母闪烁其词的蓝姓,一个让云游在外、见多识广的三弟都瞬间失态的莲花图腾……
母亲失踪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而线索,却也越来越清晰了。
她将臂钏小心地放回锦盒,紧紧抱在怀中。
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她身上,也洒在锦盒上。
老夫人看着姐弟几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沈威道:“好了,风波己平,我们也该回去了。让栖儿好好歇歇。”
沈威点头,姐弟三人起身相送。
走到院门口,老夫人又回头,慈爱地摸了摸叶南栖的头:“栖儿,记住,宁远侯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嗯!栖儿记下了!”
叶南栖用力点头,目送着外祖母和舅舅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