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安安困困……”小家伙蹭在我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瞌睡的雏鸟。刚才那碗粥的热气,似乎也耗尽了她小小的力气。
“睡吧,宝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脸颊蹭着她细软的卷发,鼻尖萦绕着温暖的奶香,是这片冰冷窒息里唯一真实的慰藉。她很快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小嘴微微张着。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和指尖下小腹那片虚弱的、死寂的平坦。
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刚才那场无声的、冰冷的碾压之后,似乎也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不再有昨晚那有力的撞击,不再有清晨那细微的抗议。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空茫。
韩承烨。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神经。他单膝点地送来的早餐,他平静无波拿走的U盘,他精准递到唇边的每一勺粥……每一个画面都裹挟着冰冷的掌控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喘不过气。
他到底……想怎么样?像对待那份录音一样,暂时“保管”?还是……彻底清除?
胃里那点被强行喂下的温热粥水,此刻像一块冰冷的铅石,沉沉坠在那里,纹丝不动,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
“叩叩叩。”
病房门被谨慎地敲响,节奏带着某种熟悉的克制。
不是韩承烨。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再次收紧。王峰?
门被推开一条缝。果然是王峰,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目光带着职业性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先扫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安安,然后才落在我脸上。
“苏小姐,抱歉打扰。”他声音压得很低,“韩总让我把这个给您送过来。”他举起那个文件袋,封口处盖着醒目的红色火漆印,印纹是一个繁复的字母“H”——Han。
文件袋?
不是U盘?他送文件袋做什么?新的“安排”?新的“掌控”?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抗拒瞬间涌上来。我别开脸,声音干涩:“放桌上吧。”
王峰依言走进来,脚步很轻,将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就在那个空空的小熊碗旁边。他没有立刻离开,似乎在斟酌措辞。
“苏小姐,”他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一丝谨慎的探询,“韩总他……还在处理周振海那边的事情,有点复杂。他让我转告您,下午的检查他会回来,带您回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文件袋,“这个……他说请您务必看看。”
务必看看?
又是命令。
心口那片冰封的荒原被这冰冷的字眼再次刺痛。我闭上眼,没有回应。
王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唇线,最终只是微微欠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病房重新陷入死寂。
那个盖着“H”火漆印的文件袋,像一个沉默的诅咒,躺在床头柜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冰冷气息。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它。目光落在安安熟睡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嘴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像是在梦里回味那碗粥的味道。
韩承烨……他煮的粥。
那个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他笨拙地抱着安安,任由小家伙揪乱他的头发,袖口沾着可疑的面粉污渍……还有他单膝点地,沉默地将粥递到我唇边的样子……
混乱的、冰冷的画面交织着。
胃里那块冰冷的铅石,似乎被这混乱的记忆搅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冰冷的抽痛!
“呃……”短促的闷哼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
不行……安安在……不能……
我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酸水和胃液,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床沿,指甲深深陷进冰凉的金属边缘!
预想中的剧烈呕吐没有爆发。
那阵灭顶的恶心感在达到顶点后,竟诡异地……平息了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摁了回去。
只留下胃里那块冰冷的铅石,沉甸甸地坠着,纹丝不动。还有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
虚脱感像潮水般席卷全身。我大口喘着气,靠在枕头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指尖因为用力而麻木。
安安依旧睡得香甜,浑然不觉。
床头柜上,那个盖着火漆印的文件袋,在刺眼的阳光下,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无感,灭顶而来。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那个文件袋。
一个念头,冰冷而突兀地,从一片混乱的荒芜中钻出:
他到底……想给我看什么?
新的证据?新的枷锁?还是……别的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朝着那个冰冷的文件袋,极其缓慢地……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