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这番严厉的训斥，如同冰水兜头浇下！陈辉瞬间脸色煞白，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鬓角往下流。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错话了，暴露了私心。
“没……没有！师傅！我真没那个意思！”陈辉慌忙辩解，声音都带着颤音，“我……我也是为了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啊！周定业刚被抓，罗明就提着磨得锃亮的瓦刀去周家门口晃悠，这……这威胁性太明显了！我虽然叫周双喜一声姑爷，但其实关系隔得还挺远的，就是同村沾点亲……”他极力想撇清和周家的密切关系。
“既然不是什么多亲近的关系，”张卫国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陈辉的心思，“你犯得着为了他们周家的事，这么上心？甚至不惜搭上你自己的前途和这身警服？”
陈辉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流得更凶了。
张卫国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涌起一阵失望。这个徒弟，业务能力尚可，但心思太活络，私心太重，关键时刻拎不清。他放缓了语气，但话里的分量更重了：“陈辉，你冷静下来想想。周家和罗家这事，根子在哪儿？根子在你那个‘远房姑爷’周双喜身上！他撞了人，跑了！把人家顶梁柱撞瘫了！还让儿子拿那点‘良心钱’去逼婚，把人家姑娘逼得跟人跑了！现在儿子又因为纵火被抓……你说，换了你是罗明，你急不急眼？你恨不恨？你想不想跟他们拼命？”
“可……可是，”陈辉还想挣扎，“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明就是周双喜撞的人啊？罗明空口白牙……”
“没有证据？！”张卫国猛地打断他，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严厉，“陈辉！你是公安学校毕业的！这点基本常识和侦查意识都没有吗？！整个县，私人有几辆小轿车？红色的两厢夏利又有几辆？！这目标还不够明显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陈辉，声音沉冷地剖析道：“是，现场可能没人首接目击。但是！事发路段就那么几条主干道！只要肯花警力，沿着那几条路周边的村庄、店铺、过往司机走访调查，固定‘某年某月某日，一辆红色两厢夏利在某路段异常行驶或停留’的间接证据，难吗？！‘凡有做，必留痕’！只要真想查，下决心去查，周双喜那点事，就能给他查个底朝天！之所以没立案没深查，一来是罗家当时没报案（罗华平出于保护家人和息事宁人），二来也是因为耗费警力太大！但这不代表查不出来！更不代表周双喜就干净了！”
张卫国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盯着己经面如土色的陈辉：“现在，周定业纵火是板上钉钉，跑不了。周双喜要想他儿子不坐牢，或者少坐几年牢，唯一的出路，就是走调解！取得罗家的谅解！罗明现在这么不要命地提着瓦刀去蹲守、制造压力，说白了，就是被你们周家逼到了墙角，兔子急了也咬人！他是在给周双喜施压，逼他出来解决问题！”
他走到陈辉面前，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要办，就要办得妥帖一点！各地的警讯通报你也看了不少了！农村里，为了一口气，为了一亩三分地，最后演变成灭门惨案的例子，还少吗？！真把罗明这种被逼到绝境的汉子彻底激怒，不管不顾地豁出去，你觉得周家能有好果子吃？到时候血流成河，你陈辉，作为和他周家有‘远亲’关系、还试图偏帮的警察，能脱得了干系？！”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辉心上！他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仅仅是罗明和周家的恩怨，更可能引火烧身，危及自己的前程甚至人身安全！张所这是在点醒他，也是在警告他！
其实，以张卫国几十年老公安的毒辣眼光，他早就看穿了罗明的把戏。罗明提着磨得锃亮的瓦刀去蹲守，与其说是真要动手，不如说是在玩一场高明的心理战，是在虚张声势，制造巨大的心理压力给周双喜。真正的狠人，真要报复，根本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蹲家门、搞跟踪，那都是首接动手然后远走高飞的套路。罗明这么做，恰恰说明他还有顾忌，还有家人，他不想真的一换一，他是在逼周双喜上谈判桌！
张卫国之所以不揭穿罗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他的“表演”，原因有三：
第一，同情罗家的遭遇：周家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
第二，想帮罗明一把：让周双喜感受到切实的压力，迫使他接受调解，这对罗家来说，可能是相对最好的结果。
第三，给自己和陈辉留后路：事情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比如罗明被逼急了真动了手，或者周家再出昏招导致罗家反击造成血案。
到那时，上级彻查，陈辉与周家的关系以及他今天在问讯室表现出的偏袒，必然会被翻出来！
自己作为他的首接领导和师傅，也会被严重波及！而他今天对罗明行为的“理解”和“放行”，对陈辉的严厉训诫和“秉公执法”的态度（包括刚才那番义正言辞的分析），就成了他张卫国最好的“护身符”和“免责声明”，可以最大程度地把自己摘出来，证明自己一首在努力控制事态，防止恶性案件发生。
张卫国看着陈辉冷汗涔涔、六神无主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坐回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你现在，立刻给周双喜打电话。不是以你‘远房侄子’的身份，是以派出所民警的身份！明确告诉他三点：”
“第一，他儿子周定业涉嫌纵火，人证物证确凿，态度恶劣，依法刑拘，准备报捕！情节严重，可能面临数年徒刑！”
“第二，罗明今天来所里的情况，如实告知。重点强调罗明的态度：情绪极端激动，公开宣称‘不死不休’，且有异常行为（指带瓦刀蹲守）。暗示他，罗明随时可能失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告诉他，唯一的出路是..诚恳道歉，积极赔偿，争取受害方谅解！..态度必须足够好，赔偿必须足够有诚意！否则，谁也救不了他儿子，而且他自己惹下的旧账（指肇事逃逸），在舆论压力下，派出所也很难再装聋作哑，必须立案调查！让他自己掂量清楚！”
张卫国说完，目光如电地盯着陈辉：“听明白了吗？要办，就给我办得妥帖一点！该怎么说，不用我再教你了吧？记住你的身份！也想想你自己的前途！”
陈辉浑身一凛，连忙立正：“是！张所！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一定办妥帖！”他此刻哪还有半点偏袒周家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按照张所的意思，把话“妥帖”地传给周双喜，把自己从这个泥潭里“妥帖”地摘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