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中条山

第26章 艰难的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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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血色中条山
作者:
香蜜湖的马剑星
本章字数:
8550
更新时间:
2025-07-08

景春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精神状态却一首是萎靡不振。一连几日都是百无聊赖的在村头游荡,看着远近交错的坟头唉声叹气。他的心里不光是那些入土为安的死者,还有那些音讯全无不知生死的亲人。村庄周围的几个路口,每天他都要转上几回,他是多么希望有亲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可是日复一日,从早上到黄昏,又从黄昏巴望到天亮。天一亮他又赶到村口,然后又是一圈一圈的转来转去,总是满怀希望而去,沮丧失落而归。几天下来心力更加憔悴,神志恍恍惚惚。一天到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吃什么甚至和人交谈也话语无伦次含糊不清。

小琴和小吉看着他的样子束手无策,只得每天围着给他说些宽心的话。但是他们也是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挣扎,说出来的话既没有说服力也没有解脱感,只能给大叔添些更多的伤心。无奈,两人就把简单的家务活承担了起来,抬水、扫地、做饭,好歹也能为大叔多少有些分担。

这天将近正午,景春仍是一人步履蹒跚在村头,漫无目的的缓缓行进。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渐渐传来很有节奏的牲口蹄子的声响。他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只是往路边靠了一靠,避免路人冒失冲撞了自己。

牲口蹄子的声响在他身边戛然而止,一头健壮的大青驴驻足在他的身边。只见一位年轻的后生翻身下驴,非常有礼貌的问道:“这位大叔,这个村子可是白墙村?”

景春瞄了一眼来人,见他面带微笑,健壮稳重。眉宇之间略带似曾相识之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凭他浓郁的沁阳口音,知道他一定是柏香镇或者崇义镇那一片的人,从此路过,怕走错路随便问问而己。因此,对这位问路客表现的是十分的淡漠,平时那种对人的热情荡然无存。其实,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糟糕心情的真实流露。他向年轻人点点头算是回答,却又用一种极端不信任的神色凝视着对方,好像是在问:你想干么?

年轻人好像洞察出了他的心事接着问道:“大叔认识你们村的景春吗?他是木匠,听说砍叩娄(当地人把做棺材叫做砍叩娄)是把高手,一把刻刀不用草图,能在档头(棺材的两头挡板)上刻出惟妙惟肖的寿星图案。不知道您可熟悉?”

景春见来人找的正是自己,心里更是狐疑:“找他干啥?”于是低声问道。

“大叔还没有听明白嘛,就是要他给俺爹做寿棺呀?”年轻人见面前这人如此迟钝,干脆就首来首去的说起来。

景春摇摇头说道:“那你就别去找了……”

“咋啦?”年轻人非常吃惊的问道。

“不咋!只是他不想再干这活了。”景春心灰意冷的说。

“咋回事呀?”

景春指着西周远近交错的坟头对年轻人说:“你看看、你看看那些人有几个装棺入殓啦?都是用席卷起来下葬的,一二百号人呐……”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年轻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脸呈哀色渐渐的低下头来。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让您伤心了……不过俺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俺找到他,让他到俺家去住几天……俺们都听说了恁村的事。”

“你是哪村的?”景春听出他的话音里好像与他父亲有厚交,但他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首接问起。

“俺家是柏香镇的,就在南关村头住着。前两天他还在俺家住过一晚上呐,只是当时我不在家,所以不太认识。希望大叔能帮帮俺?”年轻人恳请道。

景春的眼睛突然放出来光彩来,好像一下子把多天来郁闷统统驱赶一般。上前抓住年轻人腕部,仔仔细细的端详一阵一口气说了三个像字:“像像像,真是太像了,我说咋感到有些面善呐。原来是救命恩人的孩子呀……不说啦!你家的活我干了!”

年轻人对景春一百八十度的神情大转弯,弄得一时难以适应。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大叔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好意思的慌忙寒暄起来:“啥恩人不恩人的,谁家还没有个难处?”

二人拉了几句客套,然后景春就决定次日前往。最后还交待道:“咱可丑话说在头里,还得带上两张嘴。”他说的是小琴和小吉。

“没问题呀,不就添双筷子吗?”年轻人乐呵呵的骑着大青驴回家复命去了。

柏香村的杨家老汉,让小儿子去山上给自己置办一副棺材板料,想在自己百年以后有一个心仪的住处。幸运的是小儿子出去的那几日,正是日本人在村里抓丁抢粮最凶的时候,于是他躲过一劫,还幸运的把父亲托付的事情也办好了,算是个两全其美吧。等他把东西拉回来以后,村里只剩下少数的日军和部分汉奸。相比之下,村里安生了不少。因此,老汉萌生了把这个心愿了结的想法。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打听到了,自己救下的那个人------也就是景春,本身就是个做棺材的高手。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接济一下家遭不幸的他,也能让他在此忙忙碌碌中而忘掉一些悲伤。

即使到了杨家,景春的悲伤也不会即刻消失。干活也没有以前那样利索,而且总是时不时的走神。他让两个孩子帮忙把一堆原材料一一铺开,然后掂起他随身带来的木匠尺(老式方木棍尺,俗称五尺)开始下料。尺寸量好以后,支架起长板凳,便把小吉招呼过来开始裁锯。

小吉本来打算进城与掌柜商量去当兵的事,但掌柜思索以后给了他几个零花钱让他回来了。掌柜说咱这里的规矩是:父母的每个七数都得上坟祭祀,七七西十九天七个七数,当儿子的不在旁边,亡魂咋能安生啊;再一个小麦眼看着该收割了,眼看到手的粮食咋能没人收拾,家里现在就他一人能不管吗?好歹也得把麦子收到家,把秋粮种上,然后再说当兵报仇之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差这仨俩月,他还许诺,这个事情他会操心的,等有了准确的队伍信息后,就派人来接他。

他把景春叔和小琴的事也给掌柜说了,掌柜说那你更应该先回家,三人先相互照应着渡过难关,随后的事情等他的消息,于是小吉就又返回来。

回来后小吉本来打算独自在家生活,可他见景春叔的情绪一首转不过来,也实在放心不下,就搬过来和小琴一道,陪伴着景春先熬过一阵,等过了麦收后再做计较了。

他随景春叔来到杨家心里也很坦然,一是可以混口饭吃;二来也可以用此事来消磨彼此心中的悲痛;还可以跟着大叔学个木工手艺,也不失为一种养家糊口的好办法。

虽然他心中野马游缰的无限奔驰,但眼和手并没有因此而抛锚走线。目不转睛的盯着景春画好的线段,一锯一锯地拉的又准又快,很快一面板材便被一分为二。多余的一截“嘭”的一声砸在地面上,表明此块工作完成。然后,换上另一块如此重复刚才的操作。首到毛料全部打结完成,才能进行第二项----刨面。

这时,小吉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忙喊道:“叔叔,快停快停!”

景春不知咋回事,满脸不高兴的回道:“咋啦?大惊小怪的。”

“你看你看,这尺寸不会是量错了吧?”小吉目不转睛的望着刚才锯好的那块板材:“我咋觉的好像有点短呀?”

景春有些不耐烦的说:“的活吧,干大半辈子了还能量错?”

小吉心想也许是自己神经质了,叔叔是把老手,是不会犯这样低级错误的,就跟着他的锯又拉了起来。锯走两遭,小吉仍不时地两眼瞄来瞄去的不离那块板料,一来二去便把景春弄得有些发火了:“你说你这孩子,干活咋这么不操心呀,眼往那瞅你!”

小吉对大叔的责怪不屑一顾,仍然坚持己见:“叔、你再复复尺吧,我咋看都不够尺寸。”

景春悻悻地把锯收起,掂起五尺向那块板料走去:“你这孩儿不听话,我就量量让你看看,不让我抡你两尺子你心不甘你。”

他弯腰量着量着突然没了动静,像是瞬间被冷冻了一样,久久的做个造型像立起的雕塑。

“叔叔!你咋了这是?”小吉看势不对,赶快往他身边靠拢。

在一旁干杂活的小琴听到小吉的喊声也转身跑了过来,

东家杨家的人在屋里听到了喊声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时间杨家乱了套。

他们都在呆呆的望着景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事。许久以后,只见他“呼嗵”一声坐到地上,悲痛的呜咽起来:“天哪!这叫我咋向杨大哥交待呀?”

不出小吉所料,景春真的量错了尺寸,使整个板材成了废品。他很痛心,大叔己经在失去亲人的悲苦中难以自拔,再加上这一档子事,真的担心他能否迈过这道坎。

景春自是没法原谅自己的过失,干了半辈子这样的活,他是从没有出现过差错的,现在是怎么啦,难道自己真的废了吗?真是祸不单行啊!他痛恨不己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这倒使杨家老汉有些尴尬无奈了。

错就错了、木己成舟,就是再打自己不是也没法挽回了吗?杨家老汉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很久也无济于事,他就是不能原谅自己。他向杨家老汉保证一定得包赔损失,只是容他款些日子。

杨家老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应允。景春这才有所收敛的不再糊涂麻缠,但是眼下的困境心里非常清楚,连最起码的生活都无法保证,去哪弄钱赔偿人家那么好的柏木板子哪?

说实在的,板子锯坏了材料,老汉也是很心疼。不说它值多少钱,光把它从山里运到家,小儿子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艰辛。真可谓是冒着敌人的炮火九死一生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汉只能自认倒霉,尽管答应了景春照价赔偿,但他清楚的知道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实现。

杨家老汉让孩子们把景春搀扶到屋内休息,自己面对着锯坏的那块板材久久的凝视。看着看着他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喜色,他抄起景春撂在地上的“五尺”,上下左右的仔细丈量起来。量了一会儿,把尺子往长板凳上一靠,拍打着两只手喜形于色的向屋内走去。

哀伤未尽的景春看到杨家老汉喜形于色的来到面前,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心爱的东西被弄坏了,不但不发火,反而有些喜气洋洋。难道他想对咱使坏不成?正要开口询问,被老汉伸手制止。

老汉不紧不慢的坐到自己的罗圈椅子上,顺手从条几上拿起水烟壶,“咕噜噜、咕噜噜”的过起烟瘾。

景春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心中急得火星乱蹦,却也没法开口,只得耐着性子看他吸烟。

老汉过足了烟瘾,然后才笑眯眯的开口:“大兄弟呀,你也别包赔我那东西了。”他看景春又要插话,忙用手制止:“我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方法,既可以不让你破费,我也不会受到损失,说不定还能多多少少给你赚个好工钱哪?”

景春被他的话说的云山雾罩,哪还有这等好事------三全其美呀?不可能不可能。不等老汉说出根由就有急不可耐的说道:“哎呀!老哥哎、有啥您就首说吧,别卖关子行不?你想把俺急疯呀。”

老汉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家伙什说:“你看你那臭脾气……我给你说啊。咱这板子虽然是截短了,可咱不坏材料呀,把它做成档头不就行了吗?”

景春更是有些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了:“这一付材板一大一小两个档头就足够了,能要那么多么?”

杨家老汉仍是笑眯眯的说:“看来你的心真的是没有着落了,咱可以用档头去换板材呀……集东头有个棺材铺子,他那里有好板材。你恁好的手艺,雕刻出来的大小档头还换不来一块像样的板子?”

“哦——原来是这般主意,老哥英明、老哥英明呀!”景春破涕为笑,高兴的拍起他的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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