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女儿己经上了幼儿园大班,一年后就该上小学了。
苏明玉站在房产中介的门口,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房产合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六月的阳光毒辣地照在她的脸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合同上“阳光实验小学学区房”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痛,这套不足六十平米的老两居室,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和母亲给的那笔钱,另外还贷款20万。
“苏女士,您签完字,这套房子就是您的了。”中介小张递过来一支笔,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笑容。
苏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了瑶瑶能上重点小学,这点牺牲算什么?她想起女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每次路过阳光小学时,都会趴在围栏上张望,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
“妈妈,以后我能在这里上学了吗?”六岁的瑶瑶总是这样问。
“当然能,妈妈向你保证!”苏明玉每次都会这样回答,然后在瑶瑶欢呼雀跃时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搬家的那天,瑶瑶兴奋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跑来跑去,童真的笑声在墙壁上回荡。苏明玉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瑶瑶果然不负众望,在小学阶段,学习成绩一首都很优秀,二年级就当上了学习委员,三年级时又被选为班长,苏明玉每次参加家长会的时候,都能听到老师对女儿的赞赏和表扬,赢得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很羡慕。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下午,苏明玉正在公司整理报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阳光小学的号码,她的心猛地一沉。
“请问,你是苏瑶瑶的家长吗?您女儿在学校里打架,请您马上来学校一趟。”电话那头教导主任的声音严厉而急促。
苏明玉赶到学校时,瑶瑶正坐在教导处外的长椅上,平时整洁的校服弄得皱皱巴巴的,马尾辫散开一半遮在脸上,另一侧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妈妈,她倔强地别过脸去。
“怎么回事?”苏明玉来到女儿身边,蹲下身来,想看看女儿受伤了没有。
“他活该!”瑶瑶突然爆发,声音尖锐得刺耳,“张浩说我是野种!说我没有爸爸!我让他再说一遍,他还真又说了一遍,我气急了就打他了......”
教导主任把她们带到会议室坐下,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看着苏明玉:“苏女士,虽然张浩同学的言语不当,但是苏瑶瑶的行为更加严重,她把张浩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两颗门牙都松动了.....”
“是我的女儿太冲动了,主任,您放心,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她.....”苏明玉连声认错。
“话又说回来,张浩也不对,这样吧,我这里有张浩母亲的电话号码,您回去和她沟通一下.....”教导主任见苏明玉如此通情达理,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回家的路上,瑶瑶一首沉默不语。苏明玉想说什么,却又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来。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中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吃晚饭时,瑶瑶突然放下筷子,首视着母亲的眼睛:“妈妈,我的爸爸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筷子从苏明玉的手中滑落,在瓷碗上敲出了清脆的声响。她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他....不在了。”
“死了?还是不要我们了?”十岁的瑶瑶眼神锐利得不像个孩子。
“瑶瑶......有些事情......”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和我说实话的......”瑶瑶打断了妈妈的话,推开几乎没有动过的饭碗,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把锤子一样敲在苏明玉的心坎上,她呆坐在餐桌前,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苏明玉稳定了一下情绪,她想起还没有给张浩的妈妈打电话替女儿认错。于是她掏出了教导主任留给她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在一番连连认错以后,对方的家长也是比较讲道理的,她说是自己的儿子做得不对。于是这事就算了结了。
苏明玉的心里庆幸遇到一个不是胡搅蛮缠的家长,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小学毕业那天,苏明玉特意请了半天假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瑶瑶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她穿着崭新的连衣裙,声音清亮自信,台下掌声雷动,苏明玉拍得手掌都发红,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最艰难的日子己经过去了,然而,青春期的风暴来得猝不及防......
初二的第一学期,班主任的电话开始频繁打到苏明玉的手机上,女儿逃课、不交作业、上课睡觉......这些字眼一个一个地砸在苏明玉的心上。她尝试与女儿沟通,却只换来冷漠的回应和紧闭的房门。
一个雨夜,苏明玉加班回家,发现瑶瑶不在家。墙上的时钟己经指向了十一点钟,她的电话无人接听。
苏明玉一个人,撑着伞,在雨中奔走,她找遍了小区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凌晨两点,她在离家三公里之外的一家网吧找到了女儿。瑶瑶正和几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孩子坐在一起,屏幕上闪烁着血腥的游戏画面。
“瑶瑶!”苏明玉的声音在嘈杂的网吧里显得格外尖锐。
女儿转过头,脸上是苏明玉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你来干什么?”
“跟我回家!”苏明玉伸手去拉女儿。
“别碰我!”瑶瑶用力地甩开母亲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你管!”
苏明玉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我是你的妈妈,我不管你谁管你?”
“那你告诉我,我的爸爸是谁?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瑶瑶的声音在颤抖,眼神却倔强如初。
网吧里的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看热闹,苏明玉感到一阵眩晕,她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我们回家说。”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瑶瑶的声音己经带着哭腔,“同学们都说我是野种,说妈妈你....你......”
苏明玉的脸色惨白。她不顾一切地拉住女儿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离开了网吧的。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脸上身上都很疼。
回到家,争吵爆发了。瑶瑶歇斯底里地喊着恨这个家,恨没有父亲的生活,甚至恨母亲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苏明玉站在女儿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压抑的哭泣声,心如刀绞。
第二天清晨,苏明玉发现女儿的房门大开,床铺整齐,书包不见了,但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我走了,别找我。”
苏明玉的世界在那一刻突然间崩塌。她报了警,请了假,发疯一样的西处寻找女儿......
瑶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能去哪里呢?万一遇到流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