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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飘着红烧排骨的焦糊味，苏明玉手忙脚乱地关掉燃气灶，锅底己经结了一层黑茄。
她盯着冒烟的砂锅发愣，耳边还回荡着下午在咖啡厅听到的对话。
“振哥，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呢。这次咱们可一定要小心，可不能像第一次！”林小月娇滴滴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你什么时候和那个黄脸婆摊牌啊？”
其实，林小月在苏明玉生完女儿之后不久，就和王振涛勾搭怀孕了，但是由于他们没有注意，孩子不小心流产了，然后又隔了两年没有怀上孩子。这次终于又怀上了。
“再等等，我妈说现在离婚财产分割对我们不利......”
苏明玉机械地擦着灶台，手指被钢丝球划出血痕都没有觉察到。结婚五年了，女儿都三岁了，婆婆每天挑剔她生不出儿子，丈夫的衬衫领口总沾着陌生的香水味，她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当亲眼看见王振涛搂着怀孕的林小月从产科门诊出来时，胃里翻涌的酸水几乎要灼穿喉咙。
“妈妈！”两岁的瑶瑶光着脚跑进厨房，举着蜡笔画往她腿上蹭，“看我画的全家福！”
画纸上歪歪扭扭的三个人像被水渍晕开，苏明玉这才发现自己在哭。她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孩子柔软的身体散发出奶香，和客厅里婆婆骂骂咧咧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瑶瑶想不想和妈妈一起搬去有彩虹的新家？”她擦掉孩子的鼻涕泡，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卧室里，王振涛正躺在床上刷短视频。之前王振涛一首说瑶瑶不是他亲生的，此刻，苏明玉把亲子报告单拍在床头柜上：“明天去民政局。”她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我只要瑶瑶和一半的房钱。”
王振涛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疯了？带着拖油瓶你......”
“根据《民法典》第1084条，哺乳期后的子女抚养权以最有利于子女原则判决。”苏明玉掏出手机播放录音，顿时，林小月撒娇的声音在房间里就炸开了，“你是不是还想听到更完整的出轨证据呢？”
王振涛看了苏明玉一眼，无语。
婆婆的尖叫声从门外传来时，苏明玉己经收拾好瑶瑶的哮喘药和安抚玩具。
老人枯树般的手指紧紧地掐住她胳膊：“你敢离婚我就让阿振告你虐待婆婆！”
“妈！”王振涛慌忙来拉，苏明玉趁机把验伤报告复印件塞进婆婆围裙的口袋里，那是上个月老人用擀面杖打在的她腰上，受伤处的淤青清晰可见。
深夜的儿童医院急诊室，苏明玉摸着女儿滚烫的额头看着点滴。护士小声提醒：“孩子父亲电话一首打不通。”她苦笑着给女儿掖被角，瑶瑶在昏睡中突然喊：“爸爸别不要妈妈......”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犹豫。
离婚协议签完那天，苏明玉带着瑶瑶搬进了老城区40平米的出租屋。蟑螂从墙角窜过来时，孩子兴奋地追着喊：“小汽车...小汽车...”。她一边喷杀虫剂一边红了眼眶。
母亲打来第十七个未接电话时，她正跪在地上组装二手儿童床，螺丝刀在掌心磨出血泡。
“玉儿啊，你一定要离婚吗？你非要当单亲妈妈吗？一个人带孩子会很难的，妈妈身体不好，也帮不上你的忙......”视频里母亲焦虑的脸在不稳定的网络下扭曲变形，“你表姐离婚后连孩子的肺炎住院费都凑不齐！”
“妈，您不要太担心，我存了10万元应急金。”苏明玉咬着嘴唇，看着正在堆积木的瑶瑶。
“孩子，十万够干什么呢？你爸走得早，我这病秧子身体又能帮你什么？”母亲的声音己经带着哭腔了，“谁家两口子会没有矛盾，能不吵架？忍一忍就过去了，哪个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苏明玉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调转摄像头，向母亲展示着瑶瑶用贴纸装饰的儿童角。这些漂亮的星星贴纸，是她用公司午休的时间跑遍批发市场淘来的。
第一次母女单独生活的灾难是发生在搬家的第三周。凌晨三点，瑶瑶突发高烧，那个缺德的出租车师傅拒载呕吐的孩子。苏明玉一着急，就自己背着瑶瑶在暴雨中狂奔两公里，急诊室医生皱着眉说：“怎么到现在才来？”当验血报告显示只是普通的感冒时，她瘫坐在走廊塑料凳子上嚎啕大哭，吓得护士连忙拿来镇定剂给她。
【3】
瑶瑶三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苏明玉雇了一个保姆负责接送接孩子，自己可以出去找工作了。
设计公司HR看到苏明玉空窗三年的简历时，嘴角撇得像看到过期是食品一样。“我们更倾向使用未婚女性......”人事总监的话被苏明玉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电话里，保姆慌慌张张地说瑶瑶把纽扣电池塞进鼻孔，苏明玉抓起包就往外冲，临走时，她把自己的作品集拍在桌面上：“我的设计费比你们总监高30%。”
毫无疑问，苏明玉入职了，就是公司业务非常忙。
她总会在加班的时候收到瑶瑶的语音：“妈妈 ，阿姨今天教我背‘床前明月光’啦！”瑶瑶奶声奶气的背诵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她咬着己经冷掉的三明治，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的大眼袋，有一次不小心睡倒在绘图板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沾着丙烯颜料，像道褪色的彩虹。
春节那天，苏明玉的母亲突然出现在出租屋的门口，手里拎着荠菜馅饺子。老人看见瑶瑶自己用安全剪刀在做手工窗花，终于崩溃般地抱住外孙女：“可怜的孩子，要过年啦，姥姥给你买了新棉袄......”
苏明玉在厨房里下饺子，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母亲悄悄塞给她一个存折，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给瑶瑶买个学区房。”
瑶瑶现在己经上幼儿园大班了，苏明玉跳槽的新公司给了她弹性工作制。周末母女俩常去图书馆，孩子看绘本，她趴在书架上画设计图。
有一次，瑶瑶突然问妈妈：“爸爸的新宝宝也会流鼻血吗？”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孩子说的是遗传性鼻粘膜脆弱，因为瑶瑶经常会流鼻血 。
“每个小朋友都是特别的。”她清了清女儿的小鼻头，阳光透过窗户，把她们偎依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装奶粉罐的旧纸箱里，静静地躺着那份泛黄的离婚协议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