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张灵均那身纤尘不染的淡蓝道袍，杵在陈默这间刚撕了封条、还残留着一点胶水味儿的“走近伪科学”工作室里，显得格格不入，跟仙鹤掉进了养鸡场似的。他脸上那层冰碴子还没化，眼神里的厌恶和警惕跟防贼一样，钉在陈默脑门子上，尤其是陈默头上那根碧油油的簪子。空气里飘着王虎刚泡的劣质方便面味儿，混着新拆封的办公桌甲醛，熏得张灵均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城西公墓。”张灵均开口了，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得能冻掉下巴颏，“近七日，每至子夜，亡魂异动，阴气冲霄，百鬼游荡于墓园之内，几成鬼域。”
他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凿出来的，砸在工作室廉价的地砖上：
“贫道三日前便布下‘天罡镇煞符阵’于公墓西方，辅以‘净天地神咒’加持。寻常厉鬼，触之即溃。”他顿了顿，冰封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冰面下裂开的缝隙，“然，昨夜子时，符阵…被冲垮了。九道核心符箓，同时湮灭，连一丝预警都未发出。”
陈默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再从这牛鼻子身上刮点“咨询费”，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王虎端着泡面桶的手也停住了，瞪圆了眼珠子：“啥玩意儿？符…符阵给干碎了？啥鬼这么猛？”
张灵均没理王虎，目光锐利地刺向陈默：
“绝非自然生成之鬼魅！定有邪术师在背后施为，以秘法强行唤醒、驱策亡魂！其目的不明，但手段之诡谲，阴气之磅礴，己非寻常道法能轻易镇压。贫道怀疑…对方所图甚大。”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陈默心里的小算盘暂时停了，脸色也凝重起来。能让龙虎山下来的高徒吃瘪，布下的符阵连个响儿都没有就被碾碎，这玩意儿绝对是个硬茬子！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喊：
“姑奶奶，您老听见没？百鬼夜行？符阵秒破？啥路数？”
柳隐慵懒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在陈默脑中响起，如同毒蛇昂首，带着洞悉的寒意：
“百鬼夜行？哼，听着唬人，不过是些没脑子的阴魂。但…能无声无息瞬间冲垮龙虎山的镇煞符阵？寻常邪术师？给他们十辈子也摸不着边儿！”
她的意念扫过张灵均，带着一丝探究：
“这小牛鼻子虽然嫩，那符阵的火候可不差。被瞬间湮灭…这不像‘唤醒’，更像是…‘强制激活’！像有人按了个开关，把地底下埋着的‘电池’全给点着了！一股脑儿往外涌！粗暴！不讲道理！”
“强制激活？”陈默心里一紧，“啥意思？”
“意思就是，背后搞鬼的，可能根本不是‘人’！”柳隐的声音透着冷意，“或者…用的是非人的‘法子’。这动静，这风格…小兔崽子，有点眼熟啊…”
柳隐那句“有点眼熟”像根小钩子，把陈默心里那点“富贵险中求”的劲儿全勾起来了。危险？危险才值钱啊！他看着张灵均那张冰雕脸，再看看他身上那身代表“官方”和“不差钱”的淡蓝道袍，一个大胆（且奸商）的计划瞬间成型。
陈默脸上那点凝重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职业化的、带着点市侩的精明笑容，屁股在真皮老板椅上挪了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哎呀！张道长！您看这事儿闹的！公墓不安宁，亡魂受惊扰，这是大事儿啊！维护阴阳秩序，我们‘走近伪科学特别行动队’义不容辞！”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张灵均的道袍上。
张灵均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陈默话锋一转，手指头搓了搓，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不过嘛…张道长您也知道，我们团队小本经营，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指被查封），设备损耗严重，人员身心俱疲（王虎配合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这要深入险境，处理这种…嗯…‘超规格能量污染事件’，风险高，投入大…”
他拉开抽屉，变戏法似的摸出两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张灵均面前，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朵向日葵：“所以，为了更好的服务，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嗯…程序麻烦。您看，咱们是不是走个正规流程？签个‘特聘顾问’合同？放心！条款清晰，价格公道！”
张灵均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份文件。标题加粗：《神州异常事物管理总局特聘顾问服务协议》。
翻开第一页，甲方：神州异常事物管理总局（空白待填）。乙方：走近伪科学特别行动队（陈默）。
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加粗加黑的费用明细：
“高级顾问咨询费”： ￥80,000 / 天（不足一天按一天计算，含夜间加班费、精神损失风险补贴）
“尖端设备损耗及维护费”： ￥120,000 / 次（包含但不限于：多维空间磁场共振仪、高精度热成像单元、灵能波动探测器、无人机群组等）
“特殊能量防护耗材费”： ￥50,000 / 套（一次性，含高能物理护盾发生贴片10，量子级信息干扰箔5卷…名称听着就唬人，实际是啥只有天知道）
“不可预见风险应急储备金”： ￥300,000（预付，多退少补？基本是肉包子打狗）
最后一行，总计预估费用（首期）： ￥550,000
张灵均那万年冰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绿了！不是形容词，是真有点泛绿！他捏着文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淡蓝道袍无风自动，一股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工作室！头顶的日光灯管都跟着“滋滋”闪了两下！
“陈！默！”张灵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你这是…趁火打劫？！”
“哎哟！张道长！您这话说的可就太伤感情了！”陈默一脸“委屈”，指着墙角的“多维空间磁场共振仪”（刚被王虎擦干净），“您看看！这可是进口核心部件！上次被暴力执法（指工商）搬来搬去，精度都受损了！还有这无人机！”他又拿起桌上一台崭新的、印着“走近伪科学”logo的无人机（其实就贴了个标），“深入鬼域勘探，损耗多大？万一被阴气腐蚀了，或者被哪个不长眼的鬼魂撞下来，这损失谁承担？我们这都是成本价！童叟无欺！再说了…”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
“…这单活儿要是干漂亮了，替‘异管总局’解决了大麻烦，您脸上也有光不是？说不定回去还能评个先进？这钱…花得值啊！”
张灵均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死死盯着陈默那张写满“真诚”和“算计”的脸，又看看窗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城西公墓那冲天的阴气。时间紧迫，总局那边确实人手告急，而且…这“野路子”在某些方面，似乎真有独到之处。
过了足足十几秒，就在王虎以为这道长要拔剑砍人的时候，张灵均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己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下面，是翻涌的屈辱和无奈。
“好。”一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他拿起笔，看都没看后面的条款，飞快地在甲方代表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灵均。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子杀气。
陈默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绷着“专业”的表情，也迅速签好字，把其中一份递给张灵均：
“合作愉快！张顾问…哦不，张甲方！”
张灵均接过合同，看都不看，首接塞进宽大的道袍袖子里，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他冷冷道：“立刻出发！去公墓！” 说完转身就走，多一秒都不想待。
陈默美滋滋地收起自己那份合同，吹了声口哨。王虎凑过来，小声问：“大师…那啥‘信息共享’条款…夹在第几页来着？俺刚才没看清…”
陈默狡黠一笑，手指点了点合同中间一页不起眼的附加条款，上面一行小字：“乙方在执行顾问任务期间，有权要求甲方提供与任务相关的、非涉密级别的背景信息及历史档案资料，以辅助判断和决策（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