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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大厦顶层，总裁专属休息室。
这里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喧嚣与繁忙，像一个由顶级隔音材料、意大利真皮和昂贵实木构筑的静谧堡垒。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氛，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璀璨夜景，灯火如星河铺展。
王德发刚刚结束一个长达十小时的跨国视频会议。高强度的工作和时差带来的疲惫，像冰冷的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经末梢。他扯下束缚的领带，随手扔在宽大的沙发上，昂贵的西装外套也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昂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晃动，却丝毫无法缓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冷峻和疲惫。
他需要片刻的绝对安静，需要远离那些繁琐的数据、勾心斗角的谈判和永无止境的决策。他端着酒杯，走向休息室厚重的实木大门，准备将自己彻底隔绝在这片私密的宁静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兀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王德发英挺的眉峰瞬间蹙紧，锐利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丝冰冷的警惕。顶层是他的绝对禁区，安保严密，谁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门前？是意外？还是……某种拙劣的接近手段？
他放下酒杯，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顶灯柔和的光线下，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没有预想中的可疑人物或精心策划的“偶遇”。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倒着一个穿着寰宇深蓝色保洁制服的女人。她侧卧着，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蜷缩着，像一片被狂风折断的落叶。一个沉重的清洁水桶歪倒在一边，里面的脏水泼洒出来，浸湿了她身下的地面和裤脚。拖把也横在一旁。
是她撞到了门？
王德发认出了那身制服。一个保洁员。怎么会跑到顶层来？还晕倒在他的休息室门口？
被打扰的不悦并未消散，但一丝疑惑取代了警惕。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拉开了沉重的实木大门。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气味，混杂着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与休息室内清冽的雪松香氛格格不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没有血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紧闭的眼睫下是浓重的、疲惫的青影。她瘦得惊人，深蓝色的保洁服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以及……手掌上清晰可见的、尚未愈合的破皮和红肿，甚至还有几道细小的、新鲜的裂口。
王德发的目光在她磨破的手掌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手，一看就是长期操劳、浸泡在清洁剂中的手，与他周围那些养尊处优、精心保养的手截然不同。
他本该立刻叫保安来处理。一个身份低微的保洁员，晕倒在总裁休息室门口，无论如何都该被迅速清理走，避免任何可能的麻烦或流言。
但是……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拿起内线电话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紧蹙的眉心。即使在昏迷中，那眉头也死死地拧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被无尽的忧虑和疲惫死死缠绕。然而，在这份深重的苦难之下，却奇异地透出一种……坚韧？
是的，坚韧。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几乎压垮，却依旧不肯彻底折断的、如同野草般的顽强生命力。
这个发现让王德发的心口，毫无征兆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冰封己久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见过太多人。谄媚的、畏惧的、贪婪的、精于算计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在尘埃里挣扎、在苦难中依旧透出光亮的眼睛（即使此刻紧闭着），和这样一双写满故事的手。
她是谁？为什么会累成这个样子？寰宇的保洁工作强度，似乎也不至于此？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那丝陌生的悸动还在隐隐作祟时，地上的女人似乎因为开门带来的微弱气流刺激，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模糊不清的呓语：
“…小虎…药…妞妞…别饿…”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破碎而急切，充满了深切的担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
王德发俯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小虎？妞妞？药？饿？
这些充满烟火气和沉重生活气息的词汇，像一颗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他那被金钱与权力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世界壁垒上。他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这个女人，不仅仅是一个保洁员。她的身上，背负着他无法想象的沉重。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地上那个渺小脆弱的女人。冰冷总裁休息室的门敞开着，昂贵的香氛与门外消毒水、汗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片刻的死寂后，王德发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他没有叫保安。
他弯下腰，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生疏的僵硬，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昏迷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隔着单薄的保洁服，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瘦削的肩胛骨和硌人的肋骨。
抱着她，就像抱着一捧即将熄灭的、脆弱的火苗。那浓重的疲惫感和掌心粗糙的触感，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
王德发抱着这个陌生的、来自尘埃里的女人，转身，一步步走回了他那象征着权力顶点的、私密而奢华的休息室。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将她轻轻放在那张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昂贵的皮革与她身上沾着污渍的保洁服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站在沙发边，低头凝视着这张苍白、疲惫、却透着奇异坚韧的脸。那双紧闭的眼睛下，藏着怎样的故事？那些破碎的呓语里，又承载着怎样的重担？
王德发冰封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名为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火焰。
他拿起沙发旁的内线电话，拨通了特助林峰的专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沉，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
“林峰，立刻上来。带医生。还有，查清楚，保洁部一个叫……”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女人胸前歪斜的工牌，“夏莲。她的全部资料。”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