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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头像悬在头顶的火炉，烤得苞米地里闷热难当，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素敏对着剩下的三垄杂草，感觉手中的短锄重若千钧。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汗水迷了眼睛，她抬手抹了一把，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地块，沈砚之负责的那十垄地早己清理得干干净净，连杂草都堆码得一丝不苟。
他本人正站在地头，拧开水壶安静地喝水，沉静的目光似乎投向远方葱郁的山峦，又仿佛在审视着整个劳作场景。
素敏咬咬牙，继续与脚下的杂草搏斗，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如何跟赵队长开口换工。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沈砚之不知何时走到了两片地的交界处。
他放下水壶，目光落在素敏汗湿的鬓角、微微颤抖的手臂以及面前那进展缓慢、狼藉一片的地块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云同志，”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锄草的方式不对，很费力气，也伤苗根。”
素敏一愣，停下动作，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指导？
沈砚之没等她回应，便自然地跨过田埂，走到素敏身边。
他没有碰她的锄头，而是首接指向她脚下几株被锄得连根带土翻起的玉米苗旁：“你看这里。下锄的角度要斜，贴着草根，手腕发力带一下，不是靠蛮力往下砸。”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过素敏手中的短锄，动作快得素敏没反应过来，在她面前示范起来。
只见他微微侧身，重心下沉，手臂自然挥动，锄刃以一个精准的角度斜切入土，贴着杂草根部轻轻一勾一带，一丛杂草便连根拔起，被利落地甩到垄沟里，动作行云流水，对旁边的玉米苗秋毫无犯。
和他之前在自己地块的迅猛高效不同，这次的动作明显放缓，带着清晰的示范意味。
“手腕发力，用巧劲。腰背是轴，不要用死力。” 沈砚之将锄头递还给素敏，言简意赅地指点关键。
素敏接过锄头，试着模仿他的动作。
第一次，角度不对，带起一大块土。第二次，力道没掌握好，草没断根。
沈砚之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在她动作明显变形时，简短地提点一句：“角度再斜一点。”“手腕，用腕力带。”
在他的指导下，素敏的动作虽然依旧生涩，但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效率确实比之前高了一些，最关键的是，省力了不少。
她心中感激，原来他不是单纯帮忙，而是教她方法。这份授人以渔的用心，让她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新知青印象改观不少。
“谢谢沈同志指点！” 素敏由衷地道谢，抹了把汗。
沈砚之微微颔首：“熟能生巧。”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素敏因为劳作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努力模仿他动作的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某种确认。
他状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云同志……似乎不是干惯农活的人。京城……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素敏心里咯噔一下！
他突然问起京城和家里？是纯粹闲聊？还是……有意试探？联想到他那份特殊的“知青”身份和队长微妙的态度，素敏的警惕心瞬间拉满。
她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继续除草，一边用带着点自嘲和无奈的语气回答：“家里……也就那样吧。
父母都是教书的，清贫得很。以前只顾着读书，没干过这些力气活，让沈同志见笑了。”
她刻意模糊了父母的具体情况，只点出“教书”和“清贫”。
沈砚之听了，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静静地站在地头，看着素敏又除了一小段草，动作比之前协调了一些。
然后，就在素敏以为他会离开时，他却突然拿起自己的长锄，极其自然地开始清理素敏地块里剩余的、最难啃的几片顽固杂草区域。
他的动作恢复了高效迅猛，但依旧精准，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这片根深，你处理起来太慢。” 他淡淡解释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
素敏看着他专注而有力的侧影，心中疑虑更深。
这绝不仅仅是“乐于助人”能解释的！他主动指导、现在又首接出手帮忙清理最难的部分……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和父母有关？那个“教书”的回答，触动了他任务中的某根弦？
在沈砚之这个“除草外挂”的强力介入下，素敏剩下的三垄地，竟然在下工哨声响起前彻底完成了！
“沈同志，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素敏看着干净的地块，再次诚恳道谢，这次包含了指导与帮助的双重感激。
沈砚之将锄头上的泥土磕掉，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不必客气。”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素敏，这次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略长了一瞬，仿佛在确认什么信息，随即移开，“举手之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