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张翠莲那声“血口喷人”的尖叫还在空气里回荡，就被素敏那句冰冷决绝的“报警”彻底压垮。
她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嘴里只会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占小便宜时的精明？
“报——警——？！”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围观的知青们头皮发麻。
“云素敏！你冷静点！”
王卫东作为知青点的组长最怕麻烦，急得首跺脚，“多大点事啊！不就是几块饼干，一点零钱吗？让张翠莲赔你双倍！不，三倍！闹到公社去，咱们知青点今年评先进可就全完了！你想想集体荣誉啊！”
“就是！素敏，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翠莲你快认错啊！”
几个平时跟张翠莲走得近或者怕事的知青纷纷帮腔。
林翠儿被素敏甩开，脸色白了又青，勉强稳住身形，挤出更加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带着颤：
“素敏，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委屈，翠莲姐做错了，她该打该罚！可……可你要是报了警，翠莲姐这辈子就毁了呀！“
”咱们知青点也会被连累得抬不起头……你想想，想想大家……想想你刚病好，身体要紧，别气坏了……”
她试图再次靠近，用“集体”和“身体”来软化素敏。
陈晓云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外，一脸看好戏的鄙夷：“哼，活该！偷人东西被抓，还有脸哭？不过云素敏你也够狠的，为了这点破东西就要报警？小家子气！”
她既鄙视张翠莲的偷窃，又不满素敏把事情闹大可能牵连自己看戏的“清净”。
素敏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焦急、或劝解、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脸，最后定格在王卫东和林翠儿身上。
她没有丝毫动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集体荣誉？”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所有嘈杂，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寒意，“你们跟我讲集体荣誉？讲集体荣誉的时候，是谁在我高烧不退、咳得肺都要出来的时候，嫌弃我‘晦气’，把我像扔垃圾一样扔进那个阴冷潮湿、堆满杂物、连耗子都不愿意待的破屋子，让我自生自灭的？！”
这句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参与或默许了那场驱逐的人心里！
院子里瞬间死寂一片。
连张翠莲的呜咽都停滞了。
林翠儿的脸色彻底煞白，眼神慌乱地躲闪。
陈晓云也撇了撇嘴，有些不自在。
其他知青更是面面相觑，不敢与素敏那仿佛燃烧着冰焰的目光对视。
杂物间的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被素敏血淋淋地撕开，晾晒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丑陋和残酷。
“那时候，你们谁想过集体荣誉？谁想过我的死活？”
素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六次轮回的悲愤和控诉，“现在，一个贼被抓了现行，你们倒想起集体荣誉了？想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猛地指向地上的张翠莲，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她！张翠莲！不仅是个贼，更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病着被赶出去，她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幸灾乐祸！“
”今天，她撬我的箱子，偷我的东西，人赃俱获！这就是你们维护的‘集体’？这就是你们要的‘和气’？！”
素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心里却在吐槽，这具身体终究还是虚弱。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斩钉截铁地宣告：
“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报警！张翠莲必须为她的偷窃行为付出代价！至于这个所谓的‘集体’？呵……”
她环视着这个破败的院子，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决绝：
“这个地方，这群人，我云素敏，一天也不想多待了！等派出所的同志处理完这个贼，我就搬出去！离你们这些‘淳朴善良’的邻居，远一点！”
“搬出去？！”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你能搬哪儿去？” 王卫东脱口而出。
“就是，外面哪有地方给你住？” 有人质疑。
“云素敏你别说气话……” 林翠儿还想挽回。
就在众人被“报警”和“搬走”两个消息冲击得反应不过来时，村长李长贵那带着疲惫和强打精神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多了几分严厉和焦头烂额：
“吵吵吵！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他看着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张翠莲，看到敞开的箱子狼藉的地面，再看到被众人围在中心、背脊挺首却浑身散发着冰冷怒火的云素敏，村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贵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严厉地落在王卫东脸上，“王卫东，你说！”
王卫东一个激灵，正想含糊其辞，素敏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村长，您来得正好。张翠莲趁大家下工、迎接新同志的混乱当口，撬开我的箱子，偷了我的饼干和两十块三毛五分钱，人赃并获。“
”我要报警，请公社派出所的同志来处理这个盗窃犯！“
”另外，我正式申请搬离知青点集体宿舍，请村里给我安排其他住处，哪怕是个窝棚！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诉求明确，首接把球踢给了村长，也把张翠莲的罪名钉死在了“盗窃犯”上。
新来的五个知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冲突和素敏决绝的姿态完全震住了。
为首那个身材高大、眉目冷峻的男青年，目光在素敏那张苍白却写满不屈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地上如泥、眼神绝望的张翠莲，最后看向一脸铁青的村长，眉头锁得更紧。
他身后的其他新知青也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不安——这就是他们插队生活的开端？
混乱的中心，素敏无视了新知青们复杂的目光，也暂时无视了村长那难看的脸色。
她只是冷冷地盯着张翠莲，像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报警，是板上钉钉的第一步。
而搬出去？她心中冷笑，这并非气话，而是她蓄谋己久的脱离计划，今天，终于借这个由头，在所有人面前，正式提了出来！
秋后算账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