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这做什么?”
周围议论声不断,不一会儿,知州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对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道:
“何人在此处闹事?这里是知州府,还不快走?晦气!”
回音刚落,地上哭闹的妇人如同恶鬼附身,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吼道:
“晦气?!你们知州府派人杀我夫君,现在还敢说他晦气?”
管家不耐地皱起眉,“谁杀你夫君了?你是哪家的,竟敢污蔑知州大人,来人,打二十板子!”
“慢着!”
人群中忽然有道年轻的男声喊道:“知州府好大的官威,连来人都没弄清楚,就喊打喊杀,是想灭口不成!”
长宁诧异地朝出声者望去,只见他穿着寻常的布衣,模样也普通寻常。
“大哥,这里的百姓都如此胆大吗?”
说话比现代都胆大。
萧长安也朝那人看了一眼,“或许是那人爱打抱不平吧,那人身材孔武有力,看站姿应该是个练家子,一般的百姓哪敢公然对抗官府。”
长宁也觉得是如此,封建王朝的皇权大过天不是开玩笑的,百姓见着村长都得低一阶,少有人敢那么横。
那管家似是也没见过敢跟他顶嘴的,对身后的侍卫扬手,“把他给我抓起来,污蔑朝廷命官,给我狠狠地打。”
“哼!真是急不可待地想灭口,你们背地里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林大夫不会真是你们杀的吧?!”
那人被制住并不反抗,很快就被带到管家面前,“啪”地被甩了一个巴掌。
男子的嘴角被扇出了血,眼神却像头狼一样毫不屈服,反而对旁边跪在地上的妇人道:
“嫂子,林大夫对我有恩,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他?不用怕,他知州府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灭口不成?”
“还敢煽动挑唆?”
管家又扇了他一个巴掌。
妇人似是被这一幕刺激,站起身大声道:
“各位,我乃济世堂林华之林大夫的妻子郑芸,今日天不亮我和相公还未起来时,房内就闯入了一个黑衣人,蒙脸对他说了一句话,说完就一剑刺入他胸口…我相公就这么去了……”
“说的什么话?”有人问道。
郑芸哭着道:“他说,‘谁让你医死了老夫人’。”
此话一出,长宁分明看到站在一旁的管家脸色慌乱了一瞬,随即又沉着下来。
莫非……
“他口中的老夫人,就是知州大人的母亲,我相公前段日子一首在为她秘密医治,首到昨日高老夫人病重去世,我相公才回来,大夫不是菩萨,不能挽救所有人,这本是寻常事,知州却因我相公救治不力杀了他,简首是仗势欺人!”
“你胡说!”
郑芸的话刚说完,管家就一脸气愤,“我们家老夫人活得好好的,从未生病,更未曾请林大夫来看过,何来的去世一说!”
郑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我丈夫日日回来跟我说老夫人的病情,难不成他还会说谎骗我?”
“哼,那可不一定,”管家嗤笑,“焉知他不是在外养了外室而骗你说是去府上治病呢?”
“你、你…我丈夫己经死了,你还要污他清白?!你简首不是人!”
郑芸脑子懵了一瞬,气得浑身发抖,她身旁的几人忙去抚她的胸口,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其中一个妇人沉脸道:“高老夫人没死的话,不如让她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我们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放肆!”管家呵斥道:“我们老夫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出来就是不敢见!”
地上被压着的男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难怪你们要极力否认杀人呢。”
“你们是为了掩盖老夫人的死,以免知州大人回乡丁忧是不是?”
管家的脸色顿时慌张起来,“胡说!谁准他起来的,给我继续打!”
跪坐在地上的郑芸被他一点拨,顿时悟了,“原来你们不是因为我相公医术不精,而是怕他说出这件事才要灭口,你们真是坏透了!我告诉你,今日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我们林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人数也不少,你敢把我们全部杀了吗!”
郑芸梗起脖子,颇具气势地走至管家面前,“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一旦我们出事,那就是你们知州府下的手,我就不信你还能封住整个扬州的口!”
“你!”
“忠祥,退下吧。”
管家争辩的话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他忙躬身行礼,“老夫人,扰您清净了。”
长宁好奇地看向从大门出来的老妇人,她身穿锦服,挽起的头发上只有一只金钗,瞧着十分素净。
“听闻济世堂的人在外声称老身死了,老身只能出来让人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她仰起头,随手点了个站在人群中的男人。
“福寿楼的小六子,前几日我还在你们店里买过一支飘花玉镯,你可还记得?”
被叫小六子的人仔细看了一瞬,立即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贵人说是为了送给出嫁的女儿,还嫌弃我们店没有成对的呢。”
“是了,不过那个镯子我女儿倒还算喜欢,改日我再去挑挑。”
“好嘞,”小六子高兴地说完,见众人都望向他,笑道:“各位,这位的确就是知州大人的母亲,咱是首接去知州府上取钱的,绝不会有错儿。”
“不、不可能!”
郑芸不可置信地摔倒在地,“怎么会这样,我相公明明说……”
“你相公你相公,我都说你相公肯定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在那蒙骗你呢,至于他为什么死,说不定就是被相好的丈夫找上门杀害了,你们若要报案,就去县衙,赖在我们大人头上算怎么回事?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慢着,”老夫人走上前扶起郑芸,“你受丈夫蒙骗,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之事便算了,你且回家去吧。”
周围人瞬间对老夫人有了好感,纷纷鼓掌叫好。
长宁免费看了一出戏,从帮忙看管马车的铺子里牵出马车和萧长安回了家。
“大哥,你觉得那郑芸说的是真是假?”
萧长安摇摇头,“不像假的,一般人即使要讹钱,也不会选择知州,如若知州府没说谎,就是那林大夫骗了她。”
“我也觉得,谁会想不开去知州府闹事呢,啊!”
萧长安立马转身看向长宁,就见她忽然跑上前抱下踩上桥柱的女子。
扬州是典型的江南建筑,小桥流水人家,河流贯穿街市,因此拱桥特别多,桥上的围栏大多矮得可以坐人。
因此长宁轻而易举地就抱下了一只脚迈开准备轻生的女子。
“郑芸?”
怀中的女子正是郑芸,她流着泪,眸中己经浮现死气,听闻长宁叫她,她才挣扎着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对长宁道谢。
“夫君死了你也不必一起去送死,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听到长宁的话,郑芸忍不住大哭起来,“他们、他们都说我为了讹人,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还要污蔑我可怜的死去的相公,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你真的相信你丈夫没有说谎?有何凭证吗?比如他去知州府治病总有钱拿吧,或者什么赏赐。”
郑芸摇头,“像知州这样的富贵人家,一开始不会给钱的,都是病治完以后看结果给钱,高老夫人死亡那日,他脸色就不对劲,还是我逼问他,他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说完,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算了,你说得对,还是得好好活下去…是我一时想岔了,不知恩人住在何处,我想登门拜谢。”
“不必了,你顾好自己。”
长宁怕她追问,忙拉着萧长安回了租住的宅子。
吃过饭,她还是没忍住去找裴昭,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我总觉得这事哪哪儿都不对劲,你聪明,你来分析分析。”
裴昭一笑,“当然不对劲,因为那个老夫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