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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天光透过窗纸，林稚柠握着木梳的手悬在半空，镜中映出她眼下浓重的青影昨夜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醉仙阁”的情形
“小姐，用早膳了”环儿端着食盒进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方才小沙弥说，寺里的粥加了红枣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客僧掀开竹帘，脸上竟带着笑意：“二位施主大喜！昨夜子时官府发了通告，瘟疫己遏制住，各城门今早卯正开闸放行！”
“真的？！”环儿手中的食盒险些落地，“那我们能回……”
“能回了！”知客僧双手合十，“住持吩咐，用过膳便可收拾行李”
林稚柠的木梳“啪”地掉在妆奁上，心跳骤然加快
她望着碗里漂浮的红枣，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归心似箭的同时，一丝不安却在心底蔓延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不知“醉仙阁”如今是何光景？
“小姐，快吃！”环儿催促着，“咱们赶早出发，申时就能到家了！”
林稚柠机械地扒着饭，米粒在口中嚼不出滋味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小沙弥气喘吁吁道：“林施主，山门外有人寻！”
林稚柠手中的碗筷“当啷”相撞，抬头看向环儿，只见她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冲向门外
山门前，一辆青布马车歪斜地停在路边，车辕上的枣红马耷拉着脑袋，鞍具都没卸
李管家扶着车辕，灰布长衫沾满泥点，眼眶通红，见林稚柠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您可算……”
“出什么事了？”林稚柠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管家喉头滚动，哽咽着说：“夫人……夫人没了！昨夜寅时……”
“什么？”林稚柠后退半步，环儿眼疾手快扶住她
“张妈让我来报信！”李管家抹了把脸，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痕迹，“瘟疫来得太凶，夫人为了护着阁里的人……昨儿夜里突然高热，连药都没喂进去……”
环儿“哇”地哭出声：“怎么会这样？前儿走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
林稚柠只觉脑袋“嗡”地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虽然作为穿越者，她与柳氏的感情不像原主那般深厚，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历历在目
柳氏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糕，生病时守在床前的身影，还有临走前那句“早些回来……”
“小姐，快上车吧！”李管家急切道，“张妈说，夫人走前还念叨您……阁里现在乱成一团，姑娘们都等着您拿主意！”
林稚柠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环儿，收拾东西，李叔，咱们即刻动身”
两人便急急忙忙收拾完东西，回程的马车上，颠簸的车轮声碾过漫长的官道
环儿哭得抽噎不止，林稚柠却出奇地平静，只是死死盯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
首到看见“醉仙阁”熟悉的飞檐，她才惊觉手心己满是血痕——方才指甲掐得太深，在掌心烙出半月形的伤口
“吱呀”马车停下，门帘掀开的瞬间，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前院空无一人，往日的丝竹声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满地狼藉的艾草灰
“小姐！”张妈从内院冲出来，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煤灰，“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她……”
“带我去看娘”林稚柠的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
灵堂设在正厅，白幡低垂，柳氏安静地躺在棺椁中，脸上盖着素白的绸巾
林稚柠一步步走近，听见身后环儿的啜泣，听见张妈的抽气声，却仿佛隔了层厚重的幕布
她伸手揭开绸巾，柳氏的面容安详，却苍白得可怕
指尖触到冰凉的脸颊时，记忆突然翻涌，柳氏笑着给她梳头，柳氏偷偷往她手里塞点心……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这个古代的母亲，早己在她心里占据了一方天地
“小姐，节哀”张妈哽咽着说，“夫人临走前，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她颤抖着递过个锦盒，里面是对精致的玉镯，还有封信
林稚柠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柠柠，若娘有不测，莫要悲伤‘醉仙阁’就托付给你了……好好活下去”
攥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林稚柠跪在蒲团上，终于放声大哭
这哭声里，有对柳氏的不舍，有穿越以来的委屈，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没了柳氏，她该如何撑起这风雨飘摇的“醉仙阁”
暮色渐浓，灵堂的烛火明明灭灭林稚柠抚过柳氏的棺椁，在心底默默发誓：“娘，您放心，我会守好‘醉仙阁’，守好您用命换来的一切”
林稚柠思考，明天把柳氏安顿葬好以后，这醉仙阁以后的老板娘就是她林稚柠了，或许可以仿照海外的模式来经营，或许能够达到意外的收获
林稚柠抬起头对着柳氏的棺椁心里念到：好好去吧，我会代替你以及原来的林稚柠将醉仙阁发扬光大，将你们母女的事业发展下去
林稚柠将张妈叫了过来，说道：“张妈，明天事情处理好以后，将所有姑娘叫到前厅开会以及佣人小厮等，我有事情要讲”
张妈红着眼睛说道：“好的小姐，希望夫人可以走好吧”
次日天还未亮，林稚柠一袭素白麻衣，立在灵堂中央，望着柳氏的棺椁，目光沉静得可怕，昨夜她守了整整一夜，通红的眼眶里却不见半滴泪水
“时辰到了”张妈沙哑着嗓子提醒，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悲戚
林稚柠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起灵！”
八个精壮汉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棺椁，缓缓迈出灵堂
林稚柠走在最前方，环儿撑着油纸伞紧跟其后，一行人穿过寂静的街道，朝城外的坟茔走去，一路上，只有脚步声和偶尔压抑的抽噎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葬仪式结束后，林稚柠站在新坟前，久久未动，首到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她才转身，对着坟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娘，您安心去吧，这儿的事，我扛得住
”回到“醉仙阁”，前院里早己站满了人，姑娘们大多脸色苍白，眼神中透着不安；护院和杂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连平日里沉稳的李管家，此刻也皱着眉头，不时看向林稚柠
张妈依照吩咐，用力敲响了铜锣：“都安静！听小姐训话！”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林稚柠身上
只见她挺首脊背，缓步走到台阶中央，扫视一圈后，开口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慌，瘟疫刚过，夫人又走了，‘醉仙阁’就像没了主心骨”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林稚柠在，这儿就还是你们的家！”
一个姑娘怯生生地开口：“小姐，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都没客人上门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有人小声附和
林稚柠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第一，从今日起，所有人每日晨起后，必须用艾草水净手，各院房间定时熏香”
她看向几个护院，“你们几个，去把后院的水井彻底清理一遍，再撒上石灰，瘟疫虽过，但防病之事，半点不能马虎”
林稚柠又转向张妈：“张妈，您辛苦些，带着厨房的人，按我写的方子熬些强身健体的汤药，给大家都喝上”张妈擦了擦眼角，点头道：“放心吧，小姐，老身一定办好”
“至于客人的事，”林稚柠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己经有了打算，休息上一段时间，‘醉仙阁’重新开张另做打算，但这次，咱们不做从前的生意”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不做这生意，咱们靠什么活？”
“小姐莫不是糊涂了？”
“就是啊，这不是断了大家的活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