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醉仙阁前院己响起苏娘的琵琶声,唱歌组的莺儿攥着曲谱,指尖在宣纸上划出褶皱
红绡隔着窗棂喊了句:“苏师傅,咱们还没漱口呢!”
“练嗓子比漱口要紧”苏娘指尖划过琴弦,清越的乐声惊飞檐下鸽子,“今日先练《雨霖铃》的转音——莺儿,你先来”
莺儿定了定神,刚唱到“执手相看泪眼”,就被苏娘打断:“气沉丹田!肩膀别耸!”
她抱着琵琶走到莺儿面前,按住她的小腹,“感觉这里发力,再唱一遍”
唱歌组练到辰时末,陈郎的铜铃声才晃进院子
舞蹈组的小桃趴在练功毯上压腿,见他进来,哎哟一声差点滚到桌下
“慌什么?”陈郎踢了踢她的脚踝,“先跑十圈热热身,燕娘带头!”
林稚柠抱着账本蹲在廊下,环儿捧着茶盏跟在身后
青竹响板散了一地,红绡正对着铜镜练眼神,鬓边绢花随着动作轻颤
“红绡走姿还是含胸”林稚柠在宣纸上画下红叉,“让张妈给她腰上绑根木棍”
“小姐,”环儿踮脚看账本
“苏娘说巧音编的新曲子太怪,陈师傅嫌云雀跳舞时总看脚尖”
主仆二人绕着院子转了两圈,等唱歌组练完《雨霖铃》,舞蹈组才刚开始学“风摆荷叶”的身段
李管家抱着匹素色棉麻料子进来,山羊胡上挂着露水:“小姐,练功服的布料买来了,就是这‘琉璃片’……西洋铺子说要五两银子一两,太贵了!”
“演出服就得用这玩意儿”林稚柠摸了摸布料
“先做二十套练功服,演出服等门票卖了钱再置备,对了,厨房的鸡蛋和瘦肉买了吗?姑娘们练得满头汗,得补补”
林稚柠对着环儿说:“你去叫张妈,王叔,账房先生来一楼议事厅议事”转头又对李管家说:“李叔你也来”
李管家点了点头
议事厅里,左手边张妈攥着围裙,右手边环儿怀里抱着一叠记录,下首李管家、账房先生和王叔依次坐着,王叔的铁袖箭还别在腰间
林稚柠扯过把竹椅坐下,素衣下摆扫过沾着灰的砖缝,“今日把话摊开了说,往后醉仙阁怎么转,全看咱们这几个人”
林稚柠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娘亲的好帮手,也是我的长辈,但娘亲现在不在了,醉仙阁还得开下去,我们也得活下去,下面我分配任务,李管家负责青楼的大小事宜负责、每月月末和环儿账房先生一起对账以及青楼招人包括后厨,护卫,丫鬟等事宜,账房先生负责青楼的各项支出负责,张妈负责厨房事宜和姑娘们的衣服制作,环儿负责姑娘们的一切事情,包括后续动态演出以及招募姑娘,王叔还是负责护卫训练,保卫青楼安全”
环儿一愣说道:“那小姐,谁照顾你”
林稚柠说道:“你放心,我交给你的都是重要的事情,我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招丫鬟”
环儿点点头道:“明白了小姐”
林稚柠转向张妈,“张妈,练功服得做宽松些,裙摆别太长,省得跳舞绊脚”
“知道了知道了,”张妈拍着胸脯,“老身这就去裁料子,保证让姑娘们活动自如”
“王叔,”林稚柠看向面无表情的护卫队长,“前门得加道栏杆,没门票的人一概不许进”
王叔抱拳:“下午就找木匠来做。”
“环儿,”林稚柠握住环儿的手,“姑娘们的练习进度得记清楚莺儿唱歌时眼神还是怯,红绡走姿得绑木棍,小桃压腿总喊疼”
环儿赶紧掏出毛笔记录:“小姐,苏娘说明日要教唱歌组和舞蹈组配合,让她们边唱边跳”
“好,”林稚柠点头,“就让莺儿和小桃先试试,看看效果”
“咱们不是寻常茶馆”林稚柠起身推开窗户,外头传来陈郎的喊声,“小桃!腰挺首!再晃就去挑水!”
她接着道,“等姑娘们名气打出去,门票五两、十两都有人买”
张妈吸了口凉气:“我的小姐,五两银子够买半亩地了!”
“所以才要好好练”林稚柠望着前院,莺儿正跟着苏娘学新曲子
小桃扶着廊柱练下腰,“环儿,你去告诉苏娘,让唱歌组和舞蹈组一起练,先把《雨霖铃》的歌舞排出来,下月初一就演这个”
环儿应声跑出去,议事厅里只剩下算盘声,林稚柠对李管家说:“李叔,你等会去找牙婆子,给我寻个贴身丫鬟,要机灵一点的
李管家说道:“好的小姐”
林稚柠走到门口,正看见红绡叉着腰对小桃喊:“你那舞跳得跟筛糠似的,也配和莺儿搭?”
小桃红着眼圈不说话,燕娘忙拉着她去压腿
“红绡,”林稚柠开口,“你走姿要是再含胸,下月考核就扣你月钱”
红绡哼了一声,转身对着铜镜站首了腰板
林稚柠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练舞的小桃,忽然觉得,这十五个姑娘就像十五颗蒙尘的珠子,只要好好打磨,总能亮起来
“散了吧,”她对厅里的人说
阳光落在前院的青石板上,苏娘的琵琶声和陈郎的铜铃声混在一起,姑娘们的歌声和喘气声也跟着响起来
林稚柠靠在廊柱上,听着这嘈杂又充满生气的声响,忽然觉得,这场变革或许真能成
未时三刻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李管家领着牙婆王氏穿过垂花门时,环儿正端着铜盆往外泼水
王氏扭着腰避开飞溅的水珠,头上银钗晃得林稚柠眼晕:“哟,这就是林小姐?瞧这气派,比我从前伺候的官家夫人还体面!”
林稚柠搁下手中的账本,打量着王氏身后的两个女子,左边的姑娘穿着半旧的青布衫,垂着眼皮绞着衣角;右边的女子梳着双丫髻,眼珠滴溜溜乱转,看见桌上的点心匣子,喉头不自觉滚动
“李叔,这是……”
“回小姐,”李管家弓着背回话,山羊胡上沾着汗渍,“牙婆说这俩丫头手脚麻利,一个叫春杏,一个叫秋菊,都是刚从南边逃荒来的”
王氏抢过话头,帕子在胖脸上扇得飞快:“林小姐您瞧瞧这身段!春杏会针线,秋菊能识字,都是好模子!要是瞧中了,纹银五两一个,童叟无欺!”
秋菊突然上前半步,福了福身:“小姐,奴婢读过两年私塾,会打算盘呢!”
她指尖蹭过桌面的账本,被环儿“啪”地拍开
“规矩都不懂?”环儿横了她一眼,转头对林稚柠道“小姐,咱们这儿不缺打杂的,缺的是能贴身伺候、还得懂些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