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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十三章 沙海月泉
西漠的热风卷着沙砾扑上船帆时，顾念正趴在桅杆上数星纹。那些绣在帆布上的星辰图案被晒得发烫，她突然指着最亮的那颗天狼星喊：“阿蛮说，西漠的人相信，天狼星最亮的时候，月牙泉会显灵。”
李梦璐仰头望去，碧蓝的天幕上确实悬着颗耀眼的星辰，光芒穿透热浪，在沙海表面投下晃动的光斑。顾宸展开海图，指尖划过标注着“月牙泉”的蓝点：“三天前收到西漠牧民的消息，泉眼周围长出了发光的芦苇，可泉水还是带着腥味。”他顿了顿，补充道，“跟南荒藤蔓枯萎前的气息很像。”
战船在沙丘间行驶了半日，沙粒摩擦船板的声音渐渐被清脆的驼铃取代。远处的沙丘顶端出现了几个黑点，随着距离拉近，能看清是骑着骆驼的西漠人——他们头戴遮阳的毡帽，腰间挂着嵌着玛瑙的弯刀，领头的老者见到船帆上的星图，突然翻身下马，对着战船深深鞠躬。
“是星陨使者！”老者掀开帽檐，露出布满皱纹的脸，眼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红，“月牙泉的水神显灵了，说只有带着星海光芒的人能救绿洲。”
跟着老者走进绿洲时，李梦璐才明白“显灵”的含义。环绕月牙泉的芦苇荡确实在发光，叶片边缘流淌着与星海花瓣相似的银芒，可泉眼中央却浮着层暗绿色的水膜，几只误饮泉水的沙鸥落在岸边，羽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三个月前开始这样的。”老者蹲在泉边，掬起一捧清水，水在他掌心渐渐变成灰黑色，“先是泉底冒黑泡，接着岸边的胡杨开始枯死，我们请了流云宗的道长来看，他说水里有混沌的影子，却比南荒的藤蔓温和得多。”
顾念蹲在芦苇丛里，指尖轻轻碰了下发光的叶片。芦苇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泉眼的水膜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是星纹石！”她惊呼道，“跟断星崖湖底的石头一样！”
顾宸跃到泉眼中央，星陨之力在掌心凝聚成银色光刃，轻轻划开水膜。漩涡里果然嵌着块菱形的星纹石，石面上刻着西漠独有的太阳图腾，只是图腾的纹路里卡着些灰黑色的碎屑——那是混沌残留的气息，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微弱。
“不是侵蚀，是共生。”李梦璐突然开口，她想起守殿人说过的平衡之道，“这石头在吸收混沌，可它自己快撑不住了。”她摘下星陨戒指，戒面的星图与泉底的石头产生共鸣，黑色碎屑开始顺着水流往上涌，在水面凝结成细小的黑珠。
老者突然惊呼起来：“是‘沉星砂’！西漠的古籍里记载过，混沌与星力碰撞会产生这种砂，能治百病，可一旦积累太多，就会变成毒物。”他指着泉边的枯树，“这些树不是枯死的，是吸收了太多沉星砂，撑爆了根须。”
当晚在绿洲的帐篷里，顾宸用星轨镜探查泉底。镜面映出的景象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星纹石的下方，竟藏着条纵横交错的地下河，河水正顺着石缝往西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沙砾都变成了带着微光的土壤。
“是地脉在重生。”李梦璐看着镜中流动的光带，想起断星崖的光草，“星纹石在引导混沌转化为滋养土地的力量，只是它需要帮手。”她看向顾念怀里的贝壳罗盘，罗盘的指针正围着月牙泉打转，边缘的刻度在月光下泛出银光。
第二日清晨，西漠的牧民们都聚到了泉边。顾宸站在星纹石上，将体内的星陨之力缓缓注入石中，李梦璐则牵着顾念的手，沿着泉眼周围的芦苇荡行走，太初血脉在她们脚下画出金色的纹路，将沉星砂牢牢锁在泉眼范围里。
顾念突然指着泉底喊：“看那些鱼！”原本灰黑色的泉水里，竟游来一群半透明的鱼，它们吞吃着沉星砂，游过的地方，水质变得清澈见底。“是东海的发光鱼！”李梦璐认出那是战船一路引来的生灵，“它们能净化混沌残留。”
老者突然跪在地上，对着泉眼叩首。他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展开后露出幅古老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数十个红点：“这些是西漠的干涸绿洲，传说底下都有星纹石。”他抬头望着顾宸，眼中闪着泪光，“如果都能像月牙泉这样，西漠就再也不会有饥荒了。”
顾宸接过羊皮卷时，星纹石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地下河的水流加速涌动，带着发光鱼和沉星砂往远处的红点蔓延。众人跑到沙丘顶端，看到令人震撼的一幕：干涸的河床里冒出汩汩清泉，枯死的胡杨抽出新芽，连空气中都飘着的草木气息。
“是太初之源的力量。”李梦璐望着天边泛起的彩虹，想起昆仑墟的新祭坛，“三块残片嵌进石壁后，八荒的地脉就连成了一体，我们在这里做的事，会影响整个西漠。”
离开绿洲的那天，牧民们送来了用沉星砂和玛瑙做的信物。老者将块刻着太阳图腾的玉佩塞进顾宸手里：“西漠的人会记住星陨使者的恩情，以后无论你们到哪，只要出示这玉佩，所有绿洲都会为你们敞开大门。”
顾念趴在船舷边，看着发光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突然指着远处的天际喊：“流云宗的方向有信号！”那里升起一道紫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那是八荒各派约定的紧急信号。
顾宸展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脸色微微凝重：“流云宗的藏书阁出事了，古籍里的文字正在消失。”他递给李梦璐看，信纸上画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的字迹正变成飘散的光点，“宗主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李梦璐着星陨戒指，戒面的星图正闪烁不定。她想起归墟圣殿里封存的秘史，想起守殿人说过“文字是记忆的载体，记忆消失，历史就会重演”。“是混沌在吞噬记忆。”她抬头望向流云宗的方向，“如果连古籍都忘了平衡之道，八荒可能会重蹈覆辙。”
顾念突然从行囊里翻出本画册，那是她沿途画的八荒见闻，里面有星海的花瓣、南荒的藤蔓、西漠的月牙泉。“画下来就不会忘了。”小姑娘认真地说，在最后一页画了艘扬帆的战船，船上站着三个牵手的小人，“我们把所有事都画下来，就算文字消失了，图像也会记得。”
战船转向东方时，西漠的热风变成了的东风。顾宸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流云宗山门，星陨战甲的虚影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李梦璐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戒指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藏书阁里到底藏着什么？”她轻声问。
顾宸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曾是八荒各派议事的地方，藏着最古老的智慧。“或许是被遗忘的平衡之法。”他笑着握紧她的手，“也可能，是等着我们写下去的新篇章。”
船帆上的星图在风中猎猎作响，又多了几道代表西漠绿洲的纹路。顾念正趴在甲板上画流云宗的山门，笔尖落下的地方，自动浮现出点点银光，像有人在帮她描绘记忆的轮廓。李梦璐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真正的平衡，从来不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用脚步写下的故事。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