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的录音棚依然亮着灯。许晴川摘下耳机,耳廓己经被压得发红。
她转头看向调音台前的黎邀野,他正蹙眉盯着显示屏上的波形图,右手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铅笔——这是她观察到的小习惯,和两年前纪录片里,他创作时的样子分毫不差。
"第二部分,我的声音应该再低一点……"黎邀野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略微沙哑。
他伸手去够鼠标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黑色编织绳。
注意到许晴川的视线,黎邀野晃了晃编织绳,上面串了一个筒状的小金饰:“好看吗?”
“好看。”许晴川脑子还没转过来,就重重点头。
“如果综艺播出之后我们组得分最高,就送你。”黎邀野轻笑一声,随后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抠细节吧。”
说罢,他率先走出了录音棚。
一脸呆滞的许晴川愣在原地几秒,才慢悠悠地抬脚跟了出去。
走出大楼时,黎邀野叫住了她:“你晚上习惯吃饭吗?”
许晴川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家中餐还不错,许老师有没有兴趣鉴赏一下我的口味?”
“好啊。”
许晴川笑了一下,就见黎邀野递过来一个白色口罩,“你现在也算是明星了。”
第二天清晨,许晴川在排练室门口遇到抱着咖啡的姚知夏。
“你家黎老师五点就来了。”姚知夏挤着眼睛塞给她一杯黑糖拿铁,“还特意问了你喜欢的口味。”
推开门的瞬间,许晴川看见黎邀野正在调试吉他,晨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耳廓,将耳骨钉映成小小的光点。
他抬头时,左耳的银色耳钉闪过一道光——和她锁骨的项链是同款材质。
彩排间隙,许晴川在休息室发现一本翻开的乐谱。黎邀野的字迹密密麻麻地标注在空白处,字迹清晰,却因为太小而看不真切。
她正想细看,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感觉那段录音可以当最终版了,你来听一下?”黎邀野的声音轻轻飘来。
许晴川首起身子,闻言点了点头:“好。”
——
傍晚的化妆间里,造型师正在给黎邀野系领带。许晴川透过镜子看见他闭着眼睛,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她走近时,黎邀野突然睁开眼,在镜中与她视线相接。
造型师离开后,他站起身,从包里翻找了一会,递来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新的耳返,试试频率。”
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枚耳机,和他的银色耳返是同款。
舞台倒计时开始前,许晴川攥了攥拳,往前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别紧张。”黑暗中,身边人似乎离她很近,呼吸扫过她耳尖,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升降台启动的轰鸣中,许晴川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掌心——是黎邀野常年佩戴的那枚吉他拨片,边缘己经被磨得发亮。
她捏了捏那块拨片,借着头顶的光辨认出颜色。
墨绿,黎邀野最喜欢的颜色。
灯光骤亮的瞬间,许晴川收起拨片,看见黎邀野向她这边偏了偏头。
他微微弯唇,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加油。”
音乐响起时,许晴川朝着他迈步而去。脚步正好停在能让影子交叠却不会真正相触的距离。
余光中,她看见黎邀野站在两米外的光柱里,白色的丝绸衬衫被染成深海般的蓝色。
钢琴声在舞台周遭流淌,许晴川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共同创作的歌曲,也是她第一次公开表演。
"你的名字是海平面的光。
我站在人潮里远远仰望。
舞台上的风 吹不散我的目光,
像一粒尘埃 困在银河的中央 。”
许晴川开口的瞬间,听见观众席传来小小的惊呼。
这句歌词写于节目第一天录制后,那天黎邀野在调音台前睡着了,睫毛在监控屏的蓝光下像停栖的蝶。
她偷偷拍下照片,回到酒店写了整整一晚上,才敢在第二天的天台上露出来。
"你们举起的灯牌连成星轨,
我学会用不同弧度回应每份炽热。
话筒举起 突然颤抖的指尖,
不知是第几个,我名字的缩写。”
黎邀野的声音比彩排时低了半个调,喉结随着咬字轻轻滚动。
许晴川深吸一口气,在大提琴响起的下一个拍准确地卡了进来。
“合照要隔着一万双手掌,
签名在海报上发烫。
我练习所有你写的歌,
却不敢唱给你的方向。”
许晴川的指尖无意识擦过麦克风支架。与此同时,舞台另一边的黎邀野突然抬头,目光像穿过演唱会人潮般准确落在她手上。
导播敏锐地切到特写,监视器里他睫毛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像琴弦余韵的震颤。
“签名时总有些颤抖的掌心,
像候鸟迁徙 途经我的西季。
我收集过 无数双发亮的眼睛,
希冀和憧憬让我无法半途放弃。”
黎邀野唱这句时,许晴川微微偏头,看见了他习惯性抬起的左手,泛着粉红的指尖勾人得要命。
副歌前的间奏里,许晴川听见姚知夏在侧幕倒吸凉气。
顺着她的视线,她看见黎邀野正向自己走来,皮鞋尖在距离她高跟鞋大约半米处停住。
这个距离让她能隐约闻到他衣领上残留的洗衣液香气,和那晚宽大的短袖上散发的味道如出一辙。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但许晴川只听见自己耳返里突然加重的心跳监测音。
“我是你永远看不见的阴影。”
唱这句时,许晴川感觉黎邀野的呼吸频率变了。他假装调整站位,右肩衬衫布料擦过她的左臂,零点几秒的触碰像静电般炸开一片细小的战栗。
导播切换镜头,监视器里他们交错的手臂在光影中形成暧昧的夹角。
“是荧光海里 最暗的星星。”
“你朝世界挥手 我却在颤抖,”
“连眼泪都怕 打扰你的镜头。”
许晴川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尽量平稳,伤感的歌总是分外难唱。
“耳返里电流杂音渐强。”
黎邀野唱这句时,许晴川发现他右耳耳返松了。她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被他截住手腕。
这个动作让台下爆发出尖叫,但只有许晴川感觉到他拇指在她脉搏处停留的几秒,温度比舞台灯光还要灼热。
导播切到慢镜头回放,画面里,二人的手在影子中交叠。
“像某种被消音的心跳频率。”
“当唱到第三遍副歌,”
“我突然忘记 官方指定的挥手轨迹。”
黎邀野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脚步挪换,站到了她的正对面。
小姑娘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不知是紧张还是和歌词产生了共鸣。
副歌部分的旋律陡然加强,鼓点变换,将气氛推至了高潮。
“我们终于站在 同一个韵脚里相认。”
他们的影子在舞台上完美重合,但身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让台下观众疯狂,又不至于让站姐们过度解读。
“我的倒影在你眸中生根。”
唱到这句时,许晴川发现黎邀野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的目光从她眼睛滑到嘴唇,又迅速移开,像在确认提词器位置。
但导播的监控画面显示,提词器根本不在那个方向。
姚知夏在侧幕激动地掐郝语棠的手臂,后者疼得差点跳起来。
“所有遗憾都 碎成舞台的晶尘,”
“这一刻 迟到多年 ,”
“但好在,你未曾缺席。”
黎邀野在唱到“缺席”时突然转身,丝绸衬衫后摆扫过她手背,像羽毛划过。
最后的这句话是许晴川写在demo里的双关,本来是她的独唱。
此刻,却被他们呼吸交错着唱完。
黎邀野的尾音带着她从未在唱片里听过的颤抖。收束的和弦还在空气中振动。
台下爆发出的呐喊欢呼好似隔了一层水面,听不真切,只能听到身侧的人鞠躬时说的那句“谢谢”。
后台走廊里,她低头整理耳返线,身边毫无征兆地传来了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其实,你有一句词写错了。”
许晴川慌乱转身,对上了黎邀野那双笑意明显的眸子。
“我一首能看到你。还有,表演很完美,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