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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在奢华的车厢内凝固。苏晚能清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车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追捕她的喧嚣。她攥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汗水混着雨水和未干的泪痕，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染血的廉价婚纱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红。
厉司爵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一寸寸刮过她狼狈不堪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他修长的手指依旧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威压。
“包我？”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嘲弄。他微微倾身，迫人的气场几乎将苏晚完全笼罩。“小东西，你知道‘包’我这样的‘头牌’，需要什么代价吗？”
苏晚被他话语里赤裸裸的暗示激得浑身一颤，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但她没有退路。身后是深渊，眼前这个男人，哪怕真是地狱，她也只能跳下去。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因为恐惧和决心而发紧，却异常清晰：“只要……只要不是要我死，不是要我回到那个老东西身边！什么代价，我……我都付！”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厉司爵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像暗夜里划过的流星，短暂却足以改变轨迹。他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身体重新靠回柔软的真皮座椅，姿态慵懒，却带着猎豹般的危险气息。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微敞的领口，动作优雅得与这混乱的雨夜格格不入。
“呵，”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勇气可嘉。可惜，天真得可笑。”他目光扫过她紧攥的银行卡，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就凭你手里那张废纸？”
苏晚的脸瞬间涨红，羞愤难当。她知道这张卡里的数字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我……我会赚钱！我可以工作！我可以……”她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声音却在他淡漠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工作？”厉司爵打断她，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你能做什么？端盘子？还是继续设计那些……”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染血的廉价婚纱上停留了一瞬，未尽的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设计是她仅有的骄傲，是支撑她在养父母刻薄对待下活下来的微光，此刻却被他轻易踩在脚下。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厉司爵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命令式，“想活命，想摆脱李万山那个垃圾，就按我的规矩来。”
他话音刚落，前排的司机兼助理（暂且称他为陈默）仿佛接收到了无声的指令，默默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电子签名笔。
厉司爵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几下，然后将平板转向苏晚。
屏幕上，是一份格式严谨、条款清晰的电子合同。标题赫然是：《私人助理服务协议》。
苏晚愣住了。私人助理？不是……包养吗？
“看清楚。”厉司爵的声音毫无波澜，“从此刻起，你的身份是我的私人助理，苏晚。合同期限：一年。在这一年内，你的一切，包括时间、行动、对外身份，都归属于我，厉司爵。”
苏晚的目光飞快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
甲方（厉司爵）拥有乙方（苏晚）的完全支配权。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的一切合理指令。
乙方需24小时待命，随叫随到。
乙方需严格保守协议内容及甲方的一切隐私，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两人关系的实质。
乙方需以‘私人助理’身份陪同甲方出席各类必要场合，并维护甲方形象。
甲方提供乙方住所及基本生活保障，并支付符合市场标准的助理薪酬（数额高得令苏晚咋舌）。
协议期内，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与其他异性发展超越工作范畴的关系。
违约条款：天价违约金及……“甲方保留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追究乙方责任的权利”。
这哪里是什么包养合同？这分明是一份苛刻的人身控制契约！完全的不平等条约！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感觉自己像签了卖身契的奴隶。
“这……这和说好的……”她试图挣扎。
“说好的？”厉司爵挑眉，眼神锐利如刀，“你包我？用什么包？用你这条不值钱的命，还是用你那点可笑的妄想？”他身体前倾，再次逼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声音低沉如恶魔低语：“看清楚，小助理。这是你唯一的选择。签了它，李万山和他的人永远找不到你。不签……”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车窗外越来越近的混乱灯光和叫骂声，“现在就可以下车，去体验一下李万山‘新婚之夜’的‘热情’。”
“不！”苏晚惊恐地尖叫，身体下意识地缩紧。车窗外，李万山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己经发现了这辆显眼的劳斯莱斯，正骂骂咧咧地冲过来拍打车窗。
时间不多了！
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苏晚。什么自尊，什么平等，在生存面前都成了笑话。她颤抖着手，几乎是抢过那支电子笔，看也没再看那些吃人的条款，在乙方签名处，飞快地、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
笔尖落下的瞬间，她感觉灵魂的一部分也被抽走了。
厉司爵看着她签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收回平板，对前排冷声道：“开车。处理干净。”
“是，厉总。”陈默的声音毫无起伏。劳斯莱斯如同苏醒的猛兽，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瞬间加速，将拍打车窗的叫骂和混乱远远甩开，冲入茫茫雨幕。
苏晚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巨大的屈辱席卷全身。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光影，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自由了吗？不，她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一个更华丽、更窒息的金丝笼。而笼子的主人，是身边这个危险莫测、身份成谜的“头牌”——她的“雇主”厉司爵。
厉司爵没有看她，只是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微微收紧的指关节，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隐秘而奢华的别墅区，在一栋宛如现代艺术品的独栋别墅前停下。庭院深深，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
“下车。”厉司爵睁开眼，率先推开车门。
苏晚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她抱着双臂，赤着脚（高跟鞋早就在逃跑中丢了），踩在冰冷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染血的婚纱裙摆在积水中拖曳，留下淡淡的红痕。
她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灯火辉煌的巨大“囚笼”，又看向前方那个高大挺拔、头也不回走向别墅大门的背影。
新的“助理”生涯，开始了。只是她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在雨夜她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就己经以荒诞而不可逆转的方式，彻底咬合。
第七章：金丝雀的囚笼
别墅内部的奢华远超苏晚的想象。挑高的穹顶，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透着距离感的庭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冷香，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昂贵而疏离。
一个穿着得体、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王管家）早己候在玄关，看到厉司爵，恭敬地躬身：“厉先生。”目光落到厉晚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尤其在看到她一身狼狈的染血婚纱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王姨，给她安排个房间。找身干净衣服。”厉司爵脚步未停，声音冷淡地吩咐，仿佛苏晚只是一件需要安置的行李。“以后她住这里，是我的……私人助理，苏晚。”
“是，厉先生。”王管家应下，转向苏晚，语气平淡无波：“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晚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刃上。她努力挺首脊背，不想在王管家面前露怯，但那审视的目光还是让她如芒在背。
她被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大，有独立的卫浴和一个小阳台，装修风格简约高级，色调是灰白和浅咖，配着柔和的灯光，比她养父母家的客厅还要大好几倍。巨大的衣柜、梳妆台、柔软的大床……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
“这是您的房间。衣柜里有准备好的衣物，尺码应该合适。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请尽快梳洗。”王管家公式化地交代完，指了指衣柜，“厉先生不喜欢等待，也请您注意仪容。”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巨大的疲惫和迟来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她签了卖身契。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头牌”做“助理”。未来会怎样？那个男人会怎么对她？李万山真的不会再找来了吗？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没有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地板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强迫自己站起来。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妆容早己花掉，脸上泪痕和污渍交织，身上的廉价白纱被血和泥水浸染得不成样子，赤着双脚，脚底满是划痕和污泥，狼狈得像个逃难的难民。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能这样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那个男人面前。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暂时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却洗不去心头的沉重和屈辱。她用力搓洗着身上沾染的污渍和血迹，仿佛这样就能洗掉今晚的噩梦。换上王管家准备好的柔软家居服，尺码意外的合身，纯棉的质地很舒适，但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低调而昂贵。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却依旧苍白脆弱的自己，苏晚捏紧了拳头。私人助理……那就先从扮演好这个角色开始吧。至少，她暂时安全了。
走出房间，苏晚有些茫然。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只有楼下隐约传来一点声音。她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下旋转楼梯。
厉司爵正坐在一楼宽敞客厅的沙发上。他己经换下了沾湿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姿态放松，但周身依旧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铺开一片璀璨的背景，却无法照亮他眼底的深沉。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楼梯口的苏晚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如同评估一件新到手的物品。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走到客厅中央，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她不知道“助理”该做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洗干净了？”厉司爵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苏晚低低应了一声。
“会做饭吗？”他突然问。
苏晚一愣，老实回答：“会……会一些简单的。”在养父母家，家务基本都是她做。
厉司爵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开放式厨房的方向。
苏晚明白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工作指令”。她转身走向厨房。厨房设备一应俱全，全是顶级品牌，干净得闪闪发光，却显得毫无生活气息。冰箱里食材丰富且新鲜。
她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给他做饭？做什么？他口味如何？
“随便。”厉司爵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做你拿手的。二十分钟。”
命令式的口吻让苏晚抿紧了唇。她不再多想，挑了些简单的食材——鸡蛋、番茄、挂面。她只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二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卖相普通的番茄鸡蛋面被苏晚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她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厉司爵放下酒杯，目光扫过那碗面，又抬眼看她。他没有立刻动筷，反而问道：“苏晚。名字？”
“……是。”苏晚不明所以。
“年龄？”
“……二十。”
“学历？”
“……高中毕业。”苏晚的声音更低了些。设计是她自学的。
厉司爵没再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他的动作优雅，吃得很慢。苏晚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这碗简陋的面条是否能入这位“头牌”的眼。
“还行。”他放下筷子，评价简短而敷衍。“以后我的早餐和晚餐，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由你负责。”
“……是。”苏晚应道。这算是……过关了？
“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别墅内和随我出行。”厉司爵继续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手机交出来。”
苏晚猛地抬头：“手机？为什么？”那是她唯一和外界联系的工具！
“协议第三条：乙方需严格保守协议内容及甲方隐私。”厉司爵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或者，你想让李万山顺着你的手机信号找过来？”
苏晚浑身一冷。他抓住了她最恐惧的软肋。她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那个老旧、屏幕甚至有些碎裂的手机，颤抖着递了过去。
厉司爵接过，看也没看，随手丢给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陈默。“处理掉。给她换一部新的，只能联系我、陈默和王管家。”
“是。”陈默应声，拿着手机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晚看着自己唯一的“自由”被拿走，感觉最后一点安全感也消失了。她就像一个被彻底剪断了线的风筝，只能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任凭眼前这个男人掌控。
“还有什么问题？”厉司爵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苏晚用力咬着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有。”
“很好。”厉司爵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记住你的身份，苏助理。安分守己，才能活得久一点。”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语，转身走向书房，留下苏晚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望着那碗只动了一筷子的面，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坚冰。
金丝雀的囚笼，第一天。窒息感，如影随形。而那个掌控她命运的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她完全看不透。他留下她，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助理”那么简单吗？那个雨夜他说的“上一个逃婚的女人”，又意味着什么？无数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未来，一片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