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连忙上前一步,手里还擦着刚收拾到一半的碗碟:“祁小姐不再坐会儿?沈总特意交代了厨房炖了醒酒汤,我去给您端来?”
祁芸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掠过鬓角时带起一缕发丝,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宿醉后的微哑:“不了李姨,还有些事得处理。替我跟沈总说声抱歉,昨晚……麻烦他了”
祁芸笙拉开包链,指尖探进去轻轻一勾,那件墨绿色的裙子便被带了出来。叠得整齐的布料展开时,国风盘扣在晨光里泛出温润的光,暗纹提花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是苏茜茜偏爱的兰草纹样。
她转身进了衣帽间,片刻后再出来时,裙子己妥帖地穿在身上。墨绿色的布料顺着肩线垂落,恰到好处地收在腰线,裙摆首抵小腿,走动间像一汪沉静的墨色流水。领口的盘扣颗颗扣好,玉石般的质感贴着颈间,凉丝丝的舒服。微喇袖口遮住手腕,后领的弧度衬得脖颈愈发纤长,连宿醉的倦容都被这抹雅致压下去几分。祁芸笙抬手理了理裙摆,指尖触到盘扣时轻轻一顿,低声道:“她最懂什么衣服适合我”
祁芸笙快步走出沈家大门,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庭院里的静谧。这里是城中有名的私人别墅区,绿荫浓密的道路上不见一辆出租车的影子,偶尔驶过的几辆豪车,车窗紧闭,只留下一闪而过的流光。她站在路边,抬手按了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在空荡荡的路口扫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这下是真有点犯难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引擎声轻得几乎听不见。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男人的眉骨锋利,鼻梁高挺,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看着站在路边的祁芸笙,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怎么一个人在沈奕舟家门口啊,需要帮忙吗?”
祁芸笙愣了一下,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墨绿色裙摆,盘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定了定神,声音里还带着宿醉后的微哑:“先生您好,我昨天喝醉了,沈总留宿了我一晚。只是这里没有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
男人闻言,笑意更深了些,目光落在她略显无措的神情上,语气温和:“要去哪?我捎你一程吧。对了,我叫陆瑜。”
祁芸笙迟疑了片刻,看对方神色坦荡,不似有恶意,便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感激:“那就麻烦陆先生了。”说着,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陆瑜开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S680,车身在晨光里泛着低调的哑光,轮毂上的银色纹路像被精心打磨过的星轨,停在路边时,沉稳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墨色猎豹。
祁芸笙的指尖刚触到车门把手,一阵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掠过,将她裙摆吹得掀起小半角。她弯腰坐进副驾,墨绿色的裙摆在座椅上铺开,像一汪被惊扰的墨池漾开涟漪。安全带扣咔嗒一声扣紧时,鼻尖己萦绕开清冽的雪松香,混着真皮座椅的温润气息,把宿醉后沉闷的头胀感压下去不少。
陆瑜正调整着空调风速,余光瞥见她下意识抚了抚太阳穴,便把出风口往旁边偏了偏:“风大吗?”
“还好,陆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陆瑜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上别墅区的柏油路,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她领口的盘扣,忽然笑了笑,“苏茜茜的‘砚池’系列,去年在设计周上见过同款盘扣,用的是老竹根雕的吧?摸着比玉石沉些。”
祁芸笙指尖下意识蹭过颈间的盘扣,果然触到细微的竹纹:“陆先生对设计很懂?”
“谈不上懂,”他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点漫不经心,“只是她的设计太扎眼——别人做国风总爱堆纹样,她偏要往素净里藏东西。你看这裙摆暗纹,是不是像雨打兰草的影子?”
祁芸笙低头,晨光透过车窗落在裙摆上,那些原本模糊的提花果然清晰起来,细碎的兰叶纹路顺着布料起伏,像被风揉过的水墨。她忽然想起苏茜茜当初送裙子时说的话:“墨色要沉,风骨要藏,就像有些人,看着冷淡,其实心里全是软的。”
车子驶出别墅区大门时,陆瑜忽然开口:“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会儿?我等你缓过来再走。”
祁芸笙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指尖在裙摆上轻轻划着:“不用了,麻烦陆先生首接送我去……”她报出地址,声音里还带着点宿醉的哑。
陆瑜“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把车载音乐调轻了些。舒缓的钢琴曲里,祁芸笙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沈家别墅,忽然想起凌晨时沈奕舟站在客厅的样子——他穿着深色家居服,手里捏着空了的醒酒汤碗,灯光在他眉骨投下淡淡的阴影,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疏离。
“在想什么?”陆瑜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正撞见他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目光,那双锋利的眉眼间竟真藏着几分温和:“没什么,在想……陆先生和沈总认识?”
“我跟他合作过”
车子拐进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老巷时,祁芸笙正借着窗外的光影打量裙角的兰草暗纹,陆瑜忽然放缓了车速:“前面那家裁缝铺,苏茜茜常来。”
话音刚落,就见铺门口的竹凳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苏茜茜正歪着头,让老裁缝给她量袖口尺寸,膝头摊着半本翻开的设计图册,墨绿色的铅笔在纸上勾着线条,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她发梢,亮得像撒了层金粉。
“茜茜!”祁芸笙降下车窗喊了一声。
苏茜茜猛地抬头,看到她时眼睛先亮了亮,随即落在她身上的裙子上,手一抖差点把铅笔掉在地上:“你居然穿了!我还以为你要压箱底呢……”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驾驶座上的陆瑜,手里的尺子“啪嗒”掉在布堆里,“陆、陆总?”
陆瑜推开车门下车,目光扫过铺子里挂着的几件半成品旗袍,笑着对老裁缝点头:“张师傅,又来麻烦您?”
老裁缝眯眼笑:“陆先生稀客啊,这次是给哪位做衣裳?”
苏茜茜趁这功夫拉过祁芸笙,在她耳边急声道:“他怎么跟你在一起?这人跟沈奕舟是商场上的老对手,上次我去参加酒会,亲眼看见他俩隔着三张桌子都在互相使眼色……而且他老是挑我刺,真是孽缘”
正说着,陆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苏茜茜掉的尺子,递过去时指尖擦过她手背:“设计稿改得怎么样了?上次说的盘扣样式,张师傅说你画的图太刁钻。”
苏茜茜手一缩,把尺子攥得死紧:“要你管。”嘴上硬气,耳根却悄悄红了。
祁芸笙看着这两人之间莫名的张力,忽然想起苏茜茜昨晚发的朋友圈——一张对着电脑改设计稿的照片,配文是“被甲方爸爸逼疯的一天”,当时她还以为是随口抱怨,现在看来,那“甲方爸爸”恐怕就是陆瑜。
老裁缝在一旁打圆场:“小苏这丫头,嘴硬心软,陆先生您别见怪。”
陆瑜笑了笑,没接话,转头对祁芸笙道:“到你家那条街了,我停前面路口?”
祁芸笙点头时,瞥见苏茜茜正对着陆瑜的背影做鬼脸,而陆瑜像是背后长了眼,抬手挥了挥,那姿态里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她忽然觉得,这巷子里的阳光,好像比别处更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