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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国营饭店，正是饭点，里面人不少。
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空气中飘散着肉香、油烟味和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
墙上用红漆刷着“为人民服务”、“勤俭节约”的标语。
陈岩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桌子，他麻利地用袖子擦了擦油腻的桌面，热情地招呼林清坐下。
“林清同志，你坐，我去买饭！”
他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到了队伍长龙的尾巴上。
林清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这陈岩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好青年。
就是……太热情了点。
过了好一会儿，陈岩才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挤了回来。
托盘上是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
白色的搪瓷碗里，面条上铺着一层酱色的肉丝和翠绿的葱花，汤头上还飘着几点油星，香气扑鼻。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这绝对是顶好的饭食了。
“快吃快吃，趁热！”
陈岩把其中一碗推到林清面前，自己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动。
“等一下。”
林清开口叫住了他。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钱和粮票，数出了一碗面的份额，递给陈岩。
“陈岩同志，太谢谢你带我来吃饭了，这是我的饭钱和粮票。”
陈岩愣住了，连忙摆手。
“哎，你这是干什么！说好了我请客的！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一顿饭算什么！”
他心里有点急，这姑娘怎么这么见外。
“一码归一码。”
林清的态度很坚决，把钱和票又往前推了推。
“你热心帮我指路，我出手帮你抓小偷，我们俩算扯平了。这顿饭，我不能让你请。”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和一个几乎不认识的男人。
她一个“己婚”妇女，还怀着孕，得时刻注意分寸。
陈岩看着她清澈又坚持的眼神，知道她是认真的。
他心里对林清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这姑娘，不仅勇敢机智，还特别有原则，不贪小便宜，清清白白的。
“那……好吧。”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钱和票。
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林清同志，真是越看越不一般。
一顿饭，两人吃得很快。
林清是真的饿了，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胃里暖洋洋的，浑身都舒坦了。
吃完饭，陈岩又热情地给她指了一遍去街道办的路，恨不得亲自把她送过去。
“出了饭店，顺着这条大路一首走，看到那个最高的烟囱没有？就朝着那个方向，肯定错不了。”
“好，我知道了，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陈岩同志。”
林清真心实意地道谢。
“别客气了，再客气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陈岩爽朗地笑了笑，“那你快去吧，办正事要紧。”
两人在饭店门口告别，林清转身朝着街道办的方向走去。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陈岩一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欣赏和失落。
走了大概一刻钟，林清终于看到了陈岩说的那个挂着红五星的大门。
红星街道办事处。
一栋灰色的二层小楼，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林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握紧了兜里的随军通知书和户口本，迈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独有的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人在低头写着什么。
她走到一个挂着“综合事务”牌子的窗口前，一个穿着蓝色卡其布上衣，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正低头写着东西，头也不抬。
林清定了定神，礼貌地开口。
“同志，您好，我想……”
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就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语气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疏离。
“什么事？”
这女人的态度，让林清心里咯噔一下。
看起来，不好说话啊。
这种单位里的人，最是看人下菜碟，也最讲究规矩流程。
要是遇到个故意刁难的，能把人折腾死。
林清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却露出一个客气又礼貌的微笑。
“同志您好，是这样的，我爱人是部队的军人，这是部队寄来的随军通知书。”
她一边说，一边将牛皮纸袋里的随军通知书、结婚证和户口本，工工整整地从窗口下面递了进去。
“我想去随军，需要开一张介绍信买火车票。”
那女人，也就是张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接过材料，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林清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跟X光似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林清？”
张洁看了一眼户口本上的名字，又抬头看了一眼林清。
“嗯，是我。”
“户口刚从首都迁过来没多久？”
“是的，我哥在这里的工厂当工程师，我来投奔他。”
林清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张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继续低头看着那些材料，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事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她敲桌子的声音。
林清站在窗口，心里有点没底。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不给办，好歹给个话啊。
就在这时，早上吃下去的那碗肉丝面好像在胃里翻腾起来，一股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孕期的反应说来就来，根本不讲道理。
林清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强行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张洁那双锐利的眼睛。
张洁敲桌子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头，目光从林清苍白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按在小腹上的手。
那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之前是公事公办的审视，现在，却多了几分了然和……柔和？
“姑娘。”
张洁开口了，声音竟然温和了不少。
“你这是……有了？”
林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问得这么首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嗯。”
“几个月了？”
张洁追问道，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关切。
“快……快三个月了。”
“哎哟！”
张洁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都快三个月了，正是要紧的时候，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办事的？看你这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林清有点懵。
她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