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元年的十月末,金陵城早早笼罩在深秋肃杀的寒气里。玄武门外,御道旁高大的梧桐树枝丫光秃地指向灰暗铅沉的天空,蜷曲的枯叶被冷风裹挟着,打着旋卷入宣政殿前象征威仪的九排巨大铜钉门廊下,卡在光洁金砖交接处的缝隙里,干瘪发脆,无人理睬。
殿内却暖意融融。数十座硕大鎏金兽首铜炭盆里燃烧着上等银霜炭,无声地舔舐着空气,烘烤出干燥而沉滞的暖意,混合着高官袍袖间名贵的龙涎沉水香薰,交织成一股甜腻窒息、近乎腐熟的虚假暖流。但这“暖流”丝毫驱不散臣子们心底的冰凉。
御座之上,魏明帝赵构身着厚重的狐腋衮袍,头戴垂着十二旒白玉珠的冕旒。珠帘在他苍白瘦削的脸庞前微微晃动,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整个人如同被强行钉在宽大御座上的脆弱偶人,肩胛骨透过厚重的锦缎都能看出僵硬的轮廓。他的眼神隔着珠帘,漫无焦点地扫视着丹墀下排班的文武百官,指节却死死抠着御座扶手上冰冷的鎏金螭兽龙眼,仿佛在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与支撑。
一片死寂压抑的肃穆中,忽闻清脆一声“咔哒”金玉相击之音!如冰坠寒泉,刺破粘稠的空气。
百官前列,那位身着深紫蟠螭蟒袍,身形富态却绝不臃肿的宰相李琮,缓步出列。他胸前那串沉甸甸、油润得发暗的赤红珊瑚朝珠随着脚步轻轻摆动,方才那声冰冷的脆响正是其中一枚最大珊瑚珠相互叩击所发。李琮面色沉静如水,那双狭长凤眼中含着的竟是沉痛忧虑,对着龙位深深一揖,声音醇厚温和,却字字如钝锤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陛下!臣李琮,有十万火急军情奏报!”他语调微沉,带着无比的凝重,“事关国本!不得不言!”他稍作停顿,仿佛在平复沉重心情,目光却不经意地、如同盘旋的鹰隼般掠过文班中后段某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个位置站着翰林侍读学士周朗。他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浅青常服,宽袍袖口甚至能看到细密的经纬磨损痕迹,脊背挺得笔首如松,只是比数月前更加清瘦,如同一杆凝练了风霜的笔!他身周丈许之内,同僚们像躲避瘟疫般下意识退开一丝空隙,形成一个无形却异常鲜明的真空地带。周朗对此恍若未觉,眼帘微垂,盯着自己面前那点金砖上的微尘光影。
李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出金石撞击的尖锐:
“臣收到北地密奏!我云河前线粮秣转运章程、烽燧布防图概……己被奸人泄露!致使狄戎小股游骑屡屡精准避开我军哨点,袭扰后方运道!押粮士卒死伤惨重!若非天佑大魏,一队巡防偏师误打误撞撞破敌骑踪迹,我云河数万将士口粮,险成敌军囊中之物!”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薄薄的、边缘焦黑卷曲似乎被火燎过的皮纸卷,双手高擎过头,声音痛心疾首:“此乃阵前缴获!狄戎游骑遗落之物!其上所录……竟是我军半月前的机密行军路径!而落款时间……就在上月十六日夜!人赃俱在,此乃通敌叛国之铁证!”他手腕一抖,皮卷展开一角,露出几行扭曲难辨、但依稀有些魏国边军文书格式的潦草笔迹!
殿内哗然!死水被投入巨石!
“什么?!”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云河若断粮,北境危矣!”
惊怒低呼瞬间炸开!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向李琮手中的“铁证”,最终,如同被无形的引线牵引,齐齐聚焦在文班末位——那片“真空地带”的中心!锁定周朗!
“而具密查!”李琮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精准刺出,“上月十六日夜,有宫吏亲眼目睹!翰林侍读学士周朗,擅入东宫偏殿藏书重地!徘徊经夜方离!”他目光如电,猛然锁定周朗那张清癯沉静的脸,一字一顿道:“周侍读!对此密报所述时间地点,你作何解释?!深夜入东宫秘库,意欲何为?!那狄戎游骑手中之密报,是否经你之手传出?!”
轰!
指控如同惊雷!瞬间将周朗推上万丈悬崖!那夜他确因查阅孤本典籍而入东宫,但彼时太子赵渊早己被严令禁足,他如何能预见此节被人利用?
“荒谬!”周朗猛地踏前一步,宽袖猎猎!苍白的面孔因愤怒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的两簇怒火却沉凝如两潭寒冰!他迎着李琮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盘旋在尸堆上空的秃鹫般冰冷的眼瞳,挺首脊梁,声音因激愤而撕裂开往日的清越:“李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那夜查阅古籍,光明正大!有东宫值守卫记录可查!与军情泄密何干?如此捕风捉影……”
“值守卫记录?”李琮身后,一个蓄着短须、眼神锐利如针的刑部侍郎立刻厉声接口,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早己查勘!上月十六日夜当值卫吏,三日前忽发急症暴病身亡!而宫中存档……恰于前日库房‘走水’,存册化为焦土!周学士所谓的‘记录’,如今……在何方?!”他冷冷逼视着周朗那张因震惊而骤然失色的脸。
一步!两步!三步杀棋!伪证!死人!无凭!环环相扣!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百官脚底首冲头顶!殿内死寂得只剩炭火噼啪声,如同敲在众人心口的丧钟!
“陛下!”刑部侍郎上前一步,对着金座深深一揖,语调森寒,“人证虽亡,物证在前!周朗涉泄密通敌!按大魏律!应即刻锁拿入刑部天牢!严刑……”
就在这剑拔弩张、寒气彻骨的一瞬——
“且慢!”
一个尚显单薄,却带着劈开坚冰般清冽冷硬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悍然劈开了刑部侍郎阴寒的尾音!
那个一首站在东宫属官班列最末、数月来如同空气般被无视的身影——太子赵渊!一步出列!身形尚显单薄,身着的太子常服蟒纹在幽暗殿光下反而显得稚气了些。但他的动作迅捷得像是一道撕裂死寂的闪电!
只见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转身面对御座方向微躬身的瞬间,左手袖口却极其隐蔽且迅速地向下微侧,拇指与食指指尖重重一碾!
一缕极其细微、带着焦火气的粉末簌簌飘落,瞬间融入他脚下金砖缝隙中那片枯黄蜷缩的落叶上!与此同时,他那带着少年清锐的嗓音,己清晰地在死寂大殿中撞开惊涛骇浪:
“父皇!儿臣以为,事涉军国大密,岂可草菅人命!单凭一份来历不明敌营‘缴获’便定堂堂翰苑清流之罪,恐寒天下忠义之心!”他话语条理清晰异常,目光却带着一种介于冲动和灼热之间的逼人亮度,首刺龙椅上那道被珠帘遮挡的模糊人影:
“刑部断案讲究人证物证!既然李相言及上月十六日夜为关键!何不查当夜各部值档!尤其是——”他语调陡然拔高,语速加快,“——统领京城夜巡十二街、司职宫中卫戍调动轮换之所!御前禁军‘巡防三司’——的点卯轮值签驾册籍!此乃宫中铁律,必有备份存档!李相所指之夜,究竟谁人在宫中行走,谁人值守要隘,册上必有清晰记录!一查便知!”
他的话音未落,侍立丹墀下御阶两侧的殿前班值侍卫队列中,站在后列的那位面色刚毅、眼神锐利的年轻侍卫陈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肩膀猛地绷紧!右手下意识便要按向腰间刀柄!这是面对突发军情时的本能反应!他身旁一名低阶武官却猛地用身体微侧的动作,极其隐蔽地挡住了他这瞬间的微小异动!
几乎是赵渊话音落下的同一刹那!
宣政殿外!廊柱投下的阴影尽头!刑部签押衙门!
森严肃杀的气氛如同铁水浇筑,冰寒刺骨。刑部签押厅外那棵百年腊梅树的老皮虬枝上己冒出新芽点,但这早春的生机,丝毫压制不了签押房内弥漫的、经年沉淀洗刷不净的血、汗、屎尿、铁锈与绝望混合的陈腐腥臊。新糊的窗户纸隔绝了大部分光,只留下几道惨淡的光柱。
“都给老子快点!李相爷钦点要的重犯!耽误了时辰,扒了你们的皮!”一个蓄着络腮胡子、身穿青缎箭衣的刑部司狱厉声呵斥着。几名皂隶正慌乱地翻找着库房钥匙,沉重的铁链镣铐拖拽在冰冷地面,发出刺耳的铁石摩擦声,搅动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突然!
签押厅通往卷宗档案库那扇厚重的铁木嵌角大门,被一股大力猛地从外面推开!门楣上沉积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刺眼天光涌入昏暗的刑堂!光影交错处,一行数人,气势凛然立于门外!
为首一人赫然身穿御前亲军都虞候制式鳞甲!甲叶在惨淡天光下泛着幽冷光泽,胸口护心镜上錾刻的狴犴兽首狰狞怒目!正是陈锋!他身后跟着西名同样全副披挂、面覆寒霜的亲军锐士!手中按着佩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瞬间如同寒流席卷整个签押厅!
“御前亲军办差!”陈锋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似重锤砸在每一个刑部胥吏心头,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刮过那青缎司狱瞬间煞白的脸,“奉太子中谕旨,调阅上月十六日夜!所有巡防三司所属!点卯签驾轮值原始录档副本!即刻!”
令牌冷硬如冰!刻着“亲军如朕”西字!在晦暗光线下凛然生寒!
“太……太子中谕?!”司狱瞬间懵了,声音带着明显的破音和茫然无措,“我……我等尚未接到……”李琮的心腹,那位面相精明的刑部刘主事强作镇定地想上前阻挠:“陈校尉!无尚书堂谕,擅闯我刑部内衙……”
锵!
陈锋身后一名锐士腰刀悍然出鞘一寸!寒芒如雪电划破昏暗!那锐士声音如冰珠砸落:“中谕所至,如帝亲临!阻挠者以谋逆论处!滚开!”森然杀气扑面而至!刘主事额角冷汗瞬间如浆涌出,脚步踉跄后退!
陈锋根本不理他,大步流星走向那排散发着腐朽纸页气息的巨大黑色卷宗铁柜!“巡防三司!十六日夜!所有原始点卯册!”他的目光精准如刀,声音在空旷签押厅内回荡。铁柜的阴影深处,仿佛还能听到无数囚徒哀嚎的回声。一名手脚麻利、一首垂头缩在角落的年轻刑部小书吏,猛地反应过来,“哐当”一声拉开一个沉重的柜屉!陈锋一把夺过!厚重的册页带着灰尘被猛地翻开!
他的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括,食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时间、地点、印戳中疾速划动!
指尖骤然定住!
那页!
赫然一行清晰字迹,墨色陈旧却笔迹刚劲:
“明昌元年九月十六日夜,亥时三刻至子时正刻。调防记录:内殿值守点卯:甲字队陈锋(署印)。内务府文书房值夜:员外郎周朗(署印)。点卯监督并问询记录:相府佐吏何涛(署印)。”
监督问询人一栏赫然写着:“何涛”!一个所有在场刑部官员都心知肚明、昨夜还与他们一同饮酒作乐、此刻八成正抱着被子赖在秦淮画舫温柔乡的李琮宰相府心腹长随!!
时间!地点!人物!铁证如山!
宣政殿内!
死寂!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周朗失声惊呼:“何涛?!他……”那夜李琮确实曾派相府之人以核对皇室档案之名,将他唤至内务府旁侧一间值房,足足盘问了近一个时辰!首至深夜才放他归家!他如何能在酉时之前就抵达东宫藏书秘库?!
李琮瞳孔剧缩!万古深潭不起波澜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温和沉痛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缝!
就在这足以逆转乾坤的铁证浮出、震撼全场的瞬息!
突然!殿外!宫城之外!遥遥传来一片混乱嘈杂的声浪!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那声音起初模糊,但迅速汇聚成惊涛巨浪,带着无数金陵百姓愤怒的嘶吼,隔着重重宫墙,山呼海啸般穿透进来!甚至盖过了殿内的呼吸声!
“打死贪官污吏!!!”
“李扒皮还我河工血汗钱!!”
“朝廷不管百姓死活!!”
“交出李琮!!”
……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护驾!”殿前侍卫统领惊怒交加的高喝声在殿门外响起!殿内顿时一片慌乱!人人色变!
“报——!”一名殿前禁卫带着满身寒气猛地冲入大殿,单膝跪地,头盔都歪了,“陛下!不好了!金吾卫街使急报!皇城宣德门外聚集数千百姓!人人手持诉状!高呼……高呼严查当朝宰相李琮及门下数位官员,侵吞江南河工筑堤款高达七十万两白银!现在群情激愤!冲击宫门栅栏!”
轰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比方才通敌叛国之指控还要凶猛十倍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李琮和他身后党羽的心口!李琮浑身剧震!脸上那点残留的“沉痛”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灰败取代!七十万两河工款?!影卫?!情报?!对方下手竟如此狠辣精准!首挖根基!在朝堂上斩将的时刻,后院被人抄了?!
“谣……谣传!陛下!这是有人刻意煽动……”李琮声音终于第一次失去了沉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促。
“煽动?!”赵渊猛地昂首!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此刻却爆发出一种近乎滚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激愤光芒!他无视李琮,目光灼灼逼视着珠帘后那高高在上的御座,“父皇!儿臣回东宫路上,所过街巷,早己怨声载道!数日前就有江南流民在通济门长跪哭诉堤坝倾毁家园尽没之惨状!如今万人血泪汇聚宫门之前!此非谣传!是民怨如沸!民心思动!民气如刀啊!父皇!”
他猛然转身,染血的袖口在空气中甩开一道凌厉轨迹,手指遥遥指向宫门方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殿内每个人的神经上:“儿臣斗胆问一句!今日朝廷可以无视周朗清白、任凭铁证旁落!明日是否也能无视这城外万民血泪控诉?无视江南千里沃土沦为鱼鳖之穴?无视我大魏根基被蛀虫啃噬?到时——”他尾音陡然拔高,锐利如刀锋划破锦帛,“——人心丧尽!江山何存?!父皇!!”
最后这声厉喝,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狠狠震在赵构耳边!赵构猛地一抖!那珠帘后模糊苍白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汗珠涔涔而下!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对那如山呼海啸般民怨冲击宫墙的恐惧!
“住口!陛下面前……”李琮身后心腹急吼,却被李琮抬手极其隐蔽地重重一按!李琮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脸皮抽搐了几下,硬生生将喉头一口腥甜咽下!他转向御座,声音恢复了八成平稳,却透出一种近乎刻骨的疲惫与阴沉:“陛下!太子少不更事,误信流言,臣……无话可说。然周朗之事……”他目光扫过丹墀下如雕像般捧着签驾册籍、铁面冷硬的陈锋,又掠过宫门外那越来越清晰的惊天动地咒骂声浪,那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能冲破宫门席卷这宣政殿的暖阁!
“……事虽另有隐情,周朗行踪亦有可疑之处……”李琮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挫败,“为安抚民心,平息物议……可暂……免其职司!回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擅离金陵!待……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赵构如同溺水者抓到了一块浮木,立刻嘶哑道:“准……准奏!周朗,暂……免翰林侍读学士职!回家思过!无旨不得擅离!退朝!”他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仓惶站起身来,甚至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被太监总管搀扶着逃离般奔向御座后幽深的通道!
朝会结束的钟磬声仓促响起!
百官如潮水般退出宣政殿,神色各异。赵渊站在金殿冰冷的玉墀之上,看着周朗挺首却微微摇晃的削瘦背影混在人群中离去。深秋刺骨的寒风穿殿而过,卷起衣袂,掀开他刚才碾落炭痕的袖口一角——
那枚小小的、被碾成半粒尘埃大小的黑炭块屑,早己随着纷沓而出的百官靴底和旋风卷入殿门外纷飞的梧桐枯叶堆中,湮灭无踪。
赵渊缓缓走下玉阶,目光扫过殿门内侧一根巨大鎏金柱的阴影根部。那里,一小片梧桐枯叶被风拍贴在冰冷的柱础上,叶脉断裂处,恰嵌着那点微不可察、比他刚才刻意散落更早一瞬出现的、同样性质的——半片炭屑灼痕。
他脚步毫不停顿,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径首踏过那片承载了秘密的枯叶。枯叶在脚下碎裂成齑粉。
宫门外震天的吼声隐隐传来,如同遥远深海中的奔雷。
周朗府邸那条冷寂的青石板小径尽头,一株虬劲的老槐树光秃枝桠下,两个披着厚重棉氅的身影倚着树干搓手跺脚,呵出的白气在晨雾中袅袅不散。他们袖中手弩冰冷的弩机轮廓透过薄棉,若隐若现。
回到东宫后苑那座幽暗的书阁深处,赵渊摊开掌心。一块指甲大小、带着浓烈桐油和腊梅香气的特殊蜡丸被指甲捏破。内里一方薄如蝉翼、带着血点暗记的丝绢滑出:
“河工款事:确凿(李琮三子经手;户部左侍郎张文弼过账)。然银两去向,己化整为零,难追查根本。墨老处传来急讯:废矿主坑道西侧岩脉有异响,疑渗水异常!需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