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十送雪梅孝唱完了。
结果车队刚刚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王未时在马车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本来就挺烦的。
他正准备发火。
便见侍卫叶绽红撩开了车帘子,将一个头探了进来。
“怎么停下来了?”
叶绽红虽为女子,一张脸长得极其精致,但是却是一副男子打扮。
发型穿着均与男子无异。
她是王未时的贴身侍卫,也是武术高手。
“回殿下,是龙甲卫。”
王未时双眼布满血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探出头烦躁道:“什么龙甲卫?”
但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头给缩了回去。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瞬间清醒了,“是父皇的侍卫军,父皇来干嘛?”
碰到王天聚的车队,别说停下来了,连滚带爬避让都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王天聚很显然是奔着兴宁宫来着,王未时倒也不用避让。
叶绽红小声道:“殿下,我们要回避吗?”
王未时感到头疼,这叫什么事啊?
父皇掺和进来干什么?
王未时摇了摇头,“不必,父皇定是见到我了,不见,恐怕是不行了。”
“待龙甲卫进去之后,我们再跟着进去。”
……
兴宁宫,养心殿外。
满满一大桌美味佳肴,已经所剩无几。
杜雀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
以前跟杜胜文走南闯北,一天饿三顿,三天饿八顿。
她做梦都想吃饱饭。
但是她做过的最奢侈的梦,也只是有吃不完的肉包子而已。
什么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根本梦不到。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做梦。
随着台上的十送雪梅孝最后一幕缓缓落下,杜雀儿的视线,再次看向北方。
杜雀儿一边看着北边的方向,一边喃喃自语,“师父,你看到了吗,虽然你平常总骂我没用。”
“但徒儿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场戏,是专门为你唱的。”
自从入京那一刻起,杜雀儿已经几乎预见了自已的结局。
她不聪明,但是也不傻。
王子夜想要找的,是像她师父一样的人物。
胜天半子,足智多谋。
像这种百年不出一个的人才,她如何能比得上?
所以当现实与期望值差别过大的时候,她终将会沦为弃子。
自古以来,弃子的下场都很悲惨的。
所以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因为即便挣扎也没用。
所以她拼命干饭,吃那些见都没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
即便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但是哪曾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王子夜居然让她把王府当成自已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机会,杜雀儿肯定要抓住啊。
于是请来京城最大的戏班子,大唱十大丧曲之首的十送雪梅孝。
她师父死的时候,连副棺材也没钱买,但现在再去北方厚葬他,也不现实。
杜雀儿觉得,当王子夜发现她根本没有得到杜胜文真传的时候,就是她被遗弃的时候。
而这个过程,注定不会很久,无法坚持她到北方厚葬杜胜文。
那她能做的,只能请个戏班子,唱唱丧曲,送他最后一程了。
杜雀儿没想到,临死前,还能为她师父尽尽孝心。
但是尽孝心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兴宁宫的名声被她搞臭了,瑶妃还有二皇子不会放过她的。
随着十送雪梅孝最后一幕落幕,王府的侍卫开始赶人。
而戏班子的所有班员早就想逃之夭夭了。
得知可以离开,如遇大赦。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养心殿外,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然变得空荡荡的。
当看到瑶妃还有二皇子出现的那一刻,杜雀儿知道,代价来了。
如果她老老实实地不胡来,这一刻或许还没那么快来,她还有很多的山珍海味可以吃。
可以多蹭几天饭。
但是这么做,其实她也不后悔。
虽然跟着杜胜文,三天饿八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但是她依旧很感谢自已的师父。
如果不是杜胜文,她在六岁那年,早就喂野兽了。
是杜胜文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所以她一直想为自已的师父做点事。
大的事情她可能没机会了,但是小事,她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错过。
如果不是碰巧赶上二皇子出城狩猎,兴宁宫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她请戏班子来唱十送雪梅孝,断然是不被允许的。
瑶妃黑眼圈很重,即便着了很浓的妆容,依旧掩盖不住。
定是一夜没睡。
不过也很正常,娇生惯养的王妃,晚上有一丁点动静都睡不着,这敲锣打鼓的,又怎么会睡得着呢?怕是一夜没合眼吧。
瑶妃的黑眼圈有多重,意味着她的怒气就有多重。
其实杜雀儿别的本领没有,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算是一流。
走南闯北,她跟杜胜文见识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
只要一抬眉,杜雀儿就知道她想拉屎还是想骂人。
昨天瑶妃要戏班子停止唱十送雪梅孝,被杜雀儿说服之后,她已经生气了。
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
因为在场的,除了王府的人之外,还有百来个戏班子的人。
现在戏班离开了,她自然不需要再忍着了。
杜雀儿坐着没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
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吃,几乎没停过。
现在肚子就像十月怀胎的妇女一样,真的圆鼓鼓的。
就算能动,她也不会动了。
跪地求饶有用吗?没有用。
瑶妃不会因为她跪地求饶,就真的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