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清一听这话,小脑袋瓜点得像小鸡啄米。
“小雪姐,你放心!”
“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
她拍着小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林见雪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傅清清的小脸蛋。
“真乖。”
这孩子,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也着实好哄。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傅家那低矮破旧的泥坯房前。
院墙是用稀疏的树枝和干草随意围起来的,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点的风就能吹倒。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光秃秃的泥地上无精打采地刨着食。
傅遮危一早跟着大队的人去春耕修渠了,这个时辰,多半还在地里或是哪个工地上忙活,眼下还没回来。
只有董玉兰一个人,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准备午饭,烟囱里冒着细细的、带着草木灰味的炊烟。
“妈!”
傅清清一进院子,就欢快地喊了一声,像只归巢的小鸟。
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董玉兰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从光线昏暗的灶房里擦着手走了出来。
她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几分劳作后的疲惫。
当她看到跟在女儿身后的林见雪时,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她脸上堆起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雪也来了啊。”
“快进屋坐,快进屋坐。”
董玉兰一边说着,一边用围裙又擦了擦手。
“吃过午饭了没?要不……就在阿姨家随便吃点?”
董玉兰有些局促,傅家如今这光景,实在没什么好招待人的,连像样的粗粮都紧巴巴的。
林见雪浅浅一笑,声音温和。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也饿了。”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清澈的眸子看向董玉兰,带着一丝犹豫。
“董阿姨,我今天来,其实……其实是有点事,想求您帮忙……”
董玉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帮忙?
她有些狐疑地打量着林见雪,心头莫名一紧。
他们家如今是“黑五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帮上她什么忙?
难道……是清清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牵连到了林见雪?
董玉兰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发紧,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小雪啊,你……你有什么事,是阿姨能帮得上忙的?”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能帮的,阿姨一定帮。”
话虽这么说,但董玉兰那双常年操劳而显得粗糙的手,却不自觉地在围裙上用力地绞了绞。
林见雪将董玉兰眼底深藏的忧虑都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傅家如今风雨飘摇,董玉兰如惊弓之鸟,谨小慎微,也是人之常情。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声音轻柔却清晰:
“董阿姨,您别紧张,不是什么麻烦事。”
“是这样的,我……我打算从知青宿舍搬出来了,想在外面另外找个地方住。”
“搬出来?”
董玉兰又是一愣。
“好端端的,怎么要搬出来?是不是……因为清清住你那边,知青们不高兴了?”
林见雪平静地笑了笑,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不是的。跟清清没什么关系。 就是……跟宿舍里的一些人处得不太愉快,有些住不惯了。”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多提那些糟心事。
“所以就想着,还是搬出来一个人住,能清净自在些。”
董玉兰听了,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见雪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知青点里那些年轻娃娃,来自天南海北,脾性各不相同,人多嘴杂,是非也多,处不来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林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会跟人起冲突的性子啊。
“这样啊……”董玉兰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她在桐花村住了一年,自然明白那种被人排挤的滋味。
“那……阿姨下午没什么事,我陪你在村子里转转,看看哪家有空屋子能租给你?”
董玉兰话音刚落,一旁的傅清清立刻急急地开口,生怕慢了一步。
“妈!我们家……我们家不是还有空着的屋子吗?”
小姑娘一脸天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董玉兰,又期盼地看向林见雪。
董玉兰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差点没被自家这傻闺女给气着。
她嗔怪地瞪了傅清清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这孩子,添什么乱!”
她们家屋子……也能叫屋子?也能住人吗?
那墙是泥巴糊的,那顶是茅草苫的,西处漏风,下雨漏水,除了能勉强遮个头,比知青宿舍差远了!
让林见雪住进来,那不是糟蹋人吗?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林见雪带着几分惊喜,急切地开口了。
“董阿姨,真的吗?您家……您家还有空房间?”
她那双清亮如秋水的眼眸,此刻亮晶晶的。
“那太好了!董阿姨,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也不白住您家,我付房租,按月给您钱,就在您这里租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董玉兰的眉头,这下是彻底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她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为难之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林见雪那张白净漂亮的脸蛋,和那双盛满了恳切期盼的眼睛,拒绝的话,就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若是同意……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艰涩,带着几分难堪,说道:
“小雪啊,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要是真不嫌弃,愿意住到阿姨家来,阿姨怎么可能收你的钱呢?”
她摆了摆手,示意林见雪别再提房租的事。
“ 只是我们家这个情况,你也知道……”
“我们住的这屋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泥巴糊的破屋,连窗户纸都是破的,晚上风一吹,呜呜地响,跟人家喂牲口的牛棚好不到哪里去。”
“一刮大风,就怕它整个给塌了;一下大雨,屋里就跟下小雨似的,到处漏水,连个干爽的落脚地都没有。”
“你细皮嫩肉的,住到我们这种地方来,那不是……上赶着来受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