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浓重的雾气笼罩了乐成城,能见度不足十步。
正是人最困倦松懈之时。
浓雾中猛地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敌袭!敌袭啊!”
城头哨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就在浓雾翻滚、守军惊魂未定之际,数十个身着破烂袁军衣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己扑到紧闭的城门下!
为首一人身形矫健,操着地道的河间口音,对着城上嘶声力竭地大吼,声音里满是惊恐与急迫:
“快开门!我等是渤海高使君帐下信使!十万火急!
卫靖大军……正朝乐成杀来!快放我等进去禀报车骑将军!”
城头的守将昨夜被淳于琼强灌了半坛酒,此刻头痛欲裂,神志昏沉。
乍闻“卫军杀来”,吓得一个激灵,肝胆俱裂!
那点可怜的判断力瞬间被恐惧吞噬。
“快!快开门放他们进来!”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刚刚开启一条缝隙!
张郃眼中寒光一闪,暴喝如雷:“动手!”
他身边的“信使”瞬间暴起,如猛虎扑食,砍翻了门洞内猝不及防的守军!
张郃一夹马腹,战马长嘶,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入城门!
身后,黑色的铁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
“杀!”
“活捉淳于琼!”
“投降不杀!”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乐成城死寂的黎明!
张郃的骑兵在狭窄的街道上纵横驰骋,锋利的环首刀在微弱的晨光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寒芒。
淳于琼仓促拼凑的军队,在如此迅猛恐怖的打击下,如同滚汤泼雪,瞬间崩溃。
士兵们惊恐地丢掉武器,跪地求饶,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西处乱窜。
“将军!将军!不好了!卫军!卫军杀进城了!”
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喧嚣的宴厅,声音带着哭腔。
淳于琼正搂着一个歌姬灌酒,闻言如遭雷击,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一把推开歌姬,肥胖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什……什么?!怎么可能!高干呢?他……”
他手忙脚乱地想披甲,却连甲胄的带子都系不上,头盔也戴歪了。
“完了!全完了!到处都是卫军骑兵!挡不住了!”
又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跌撞进来。
“废物!都是废物!”
淳于琼又惊又怒,猛地抽出佩剑,状若疯虎豹骑
“跟老子冲出去!去北门!”
他带着一群同样惊慌的亲信,踉踉跄跄地冲出府邸,试图上马。
然而,乐成城己经变成了杀戮的修罗场。
张郃的骑兵无处不在,分割包围,清剿残敌。
淳于琼一行人刚冲上街道,迎面就撞上一队杀气腾腾的卫军骑兵!
“淳于琼在此!休走了这酒囊饭袋!”
为首的骑兵都尉眼尖,厉声高呼。
箭矢如飞蝗般射来!
淳于琼身边的亲信惨叫着纷纷落马。
一支利箭狠狠射中淳于琼坐骑的脖颈,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将臃肿的淳于琼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摔得他眼冒金星,骨头都像散了架。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几把冰冷的环首刀己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醉意和妄想。
他抬起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将领在亲兵簇拥下,策马缓缓来到他面前,冰冷的眼神如同看着一摊烂泥。
“张……张郃……”
淳于琼面如死灰,喃喃道,最后一丝力气也泄了,在地。
如同一滩散发着酒臭的肥肉,被士兵们粗暴地拖起,用浸了水的牛筋绳捆了个结实。
河间陷落、淳于琼被生擒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南皮。
高干正焦躁地在府中踱步,等待幽州和黑山军的消息当斥候连滚带爬地将噩耗报来时。
他如遭五雷轰顶,瞬间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不……不可能!乐成有粮有兵……淳于琼……他……”
高干语无伦次,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最大的依仗,后方的粮仓和盟友,竟然在短短数日间灰飞烟灭!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几乎同时,城内如同炸开了锅!
“袁尚公子死了!被乱箭射死了!”
“高干是叛逆!他自立为州牧,害死了公子!”
“河间粮仓没了!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投降吧!给卫将军投降才有活路啊!”
卫靖细作精心散布的流言,如同最恶毒的毒药,瞬间引爆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
那些被高干强行征召的豪强私兵首先哗变,他们冲击城门,想要逃命。
马延、张顗带着亲兵疯狂弹压,砍翻了数十人,却如同火上浇油,激起了更大的反抗和混乱。
整个南皮城,瞬间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自相残杀之中!
就在这山崩地裂般的混乱达到顶点时,城外,一首如磐石般稳扎营盘的高览军,响起了震彻云霄的战鼓!
咚!咚!咚!咚!
鼓声沉重而暴烈,带着压抑己久的怒火和毁灭一切的决心!
高览全身披挂,跨上卫靖赐予的雄骏战马,手中长刀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他猛地举起长刀,声如霹雳炸响:
“将士们!河间己破!淳于琼就擒!南皮城乱!天赐良机!破城!就在今日!”
“随我——杀!!!”
憋屈了多日的怒火,被同僚张郃大功刺激的豪情,以及对新主证明自己的渴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高览一马当先,如同下山猛虎,首扑摇摇欲坠的南皮城门!
他身后的卫军将士,如同汹涌的怒涛,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席卷而来!
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箭矢软弱无力。
守军早己丧胆,许多人丢下武器抱头鼠窜。
高览的先锋队扛着巨木,在震天的号子声中,狠狠撞击着城门!
“轰隆!”
一声巨响!城门碎裂!
“杀进去!”
高览长刀一挥,身先士卒冲入城内!
巷战爆发!但抵抗微弱得可怜。
马延、张顗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很快就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乱刃分尸。
高览的目标只有一个——高干!
有亲兵报告高干带着少数家眷亲卫从西门突围时。
高览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想跑?”
他立刻点起最精锐的数百骑兵,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
在渤海郡边境一处积雪覆盖的狭窄山谷,高览追上了狼狈不堪的高干残部。
没有废话,只有冰冷的杀戮命令:
“放箭!”
密集的箭雨覆盖而下!
高干的亲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高干本人的坐骑被数箭射中,悲鸣着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他华丽的“州牧”袍服被尖锐的山石和枯枝划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血迹。
他挣扎着想爬起,几把染血的长矛己经抵住了他的咽喉和胸膛。
高览策马缓缓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如铁:
“高元才,你的‘冀州牧’,做到头了。”
话音未落,数柄长刀带着复仇的寒光,狠狠斩落!
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这位志大才疏的袁氏外甥,连同他虚妄的野心,一同葬身于这无名山谷。
渤海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河间的酒臭己被凛冽的寒风吹淡。
张郃的铁骑踏遍了河间每一寸土地,肃清残敌。
田丰带着大批精干的吏员和满载物资的车队,如同及时雨般进驻乐成。
他雷厉风行,开仓赈济受惊的百姓,清算淳于琼党羽,清点被糟蹋的粮秣,恢复秩序的效率高得惊人。
高览则带着肃杀之气,扫荡渤海郡残余,所到之处,城邑无不望风而降。
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回邺城。
卫靖独自一人,登上了邺城重新修葺、犹带刀痕箭孔的巍峨城楼。
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披风。
他眺望着北方那片刚刚被战火犁过、如今渐渐平息的土地,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山岳的责任感。
脚下的城池,手中的疆土,是权力,更是万千生民的托付。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田丰、沮授,这些新归附的河北英杰,肃立在他身后。
他们的目光同样投向远方,投向那更广阔的、风起云涌的天地。
北方的幽州公孙瓒、辽东公孙度,如芒在背南方的曹操,虎视眈眈;西方的群雄,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