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学风波
潮湿的霉味像粘稠的蛛网，裹着铁锈与塑料烧焦的气息，将 14 岁的林琛重重包围。他游走在废品站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间，生锈的铁皮柜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眼前那台联想启天 M4300 主机仿佛深海中闪烁的浮标，像深渊里浮动的萤火虫，牵引着他压抑己久的渴望。?隔壁收废品的老王头叼着烟嗤笑：“小崽子扒拉这些破烂能当饭吃？”林琛不答话，指甲抠掉电容表面的霉斑，恍惚想起上周物理课上，自己指出老师电路图画错时全班哄笑的场景。
林琛的指甲缝里嵌满黑灰，攥着生锈螺丝刀的手掌早己被金属棱角磨出细密的血珠。这台联想启天 M4300 是他省吃俭用半个月，用早餐钱在废品店换来的 “宝藏”。他从小就对机械构造着迷，在其他孩子追逐打闹时，他总爱蹲在巷口，盯着修车师傅拆解零件，那种将复杂物件解构重组的过程，像磁石般吸引着他。此刻面对主机，他的眼神里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炽热，仿佛要将这冰冷的机器看穿。
拧下螺丝的瞬间，腐坏的电容散发出刺鼻酸味，林琛下意识屏住呼吸。YouTube 上维修视频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但现实远比视频中艰难。主板上密密麻麻的元件如同迷宫，因为原先的电容上的字迹己不可见，他好几次拿错型号的电容，焊接时手一抖，焊锡滴在电路板边缘，险些造成短路。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在胸前晕开深色痕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不断重复着拆卸、替换、组装的动作。整整三个闷热的午后，当重新组装好的主机终于发出 “滴” 的启动声，蓝白相间的 Windows XP 界面在昏暗仓库亮起时，林琛瘫坐在地，眼眶泛红 —— 那不仅是一台电脑的重生，更是他在贫瘠生活中为自己开辟的一片新天地。
有了硬件基础，林琛将目光投向软件技术。城中村盗版光碟市场狭窄的巷子里，
摊主们把印有 《黑客秘籍》《电脑高手速成》等字样的盗版书籍和光碟摆在纸箱上，五颜六色的封面在阳光下闪烁。摊主用报纸拍打林琛的手背：“不买别乱翻！”林琛攥着从早餐钱里省下来浸汗的的二十块钱，在《黑客攻防实战入门》和《英语语法》间犹豫，反复权衡，最终选中了一本《黑客攻防实战入门》。?纸张粗糙得硌手，油墨还有些晕染，但在他眼中，那就是通往神秘世界的钥匙。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用拼凑的电脑安装虚拟机。代码在屏幕上流淌，像一串陌生又的咒语。SQL 注入漏洞的原理晦涩难懂，他对着书本反复研读，在草稿纸上画满流程图，可实际操作时，虚拟机里的靶机却一次次将他拒之门外。报错提示像冰冷的嘲笑，林琛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深夜的出租屋寂静无声，只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和键盘敲击声，他连续七天熬到凌晨，困得睁不开眼就用冷水洗脸，饿了就啃两口硬馒头。当社区网络计费系统终于在他面前 “缴械投降”，显示出免费时长时，林琛抱着脑袋蜷缩在椅子上，既兴奋又迷茫 —— 原来技术真的能打破某些规则。
林琛沉浸在电脑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是三年时间过去。
角落里散落着沾了机油的期中试卷，数学63分的红字被油污浸透——那是他熬夜照顾母亲时打翻药瓶的印记。教导主任在家长会上曾说：“有些同学与其搞歪门邪道，不如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台下几个女生瞥向他磨破的袖口痴痴窃笑。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林琛蜷缩在厨房角落，看着父亲将空酒瓶狠狠砸向墙面。玻璃碎片飞溅，在他脚边划出细小的伤口。“考不上重本就滚去工地！” 父亲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绝望，“你妈看病的钱，你以为天上能掉下来？”
母亲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虚弱而无力。林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肺癌的母亲每天都需要昂贵的靶向药，而家里早己债台高筑。他想起白天在学校公告栏看到的奖学金通知，全省联考，取得前百有丰厚的奖学金，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生 —— 如果能篡改成绩单，或许就能拿到那笔奖学金，或许就能救母亲。
就在他为这个想法感到恐惧又兴奋时，富二代同学陈昊找到了他。“听说你经常在学校看电脑书籍，你会摆弄电脑？能不能入侵校园网改改成绩？” 陈昊把玩着镀金的打火机，眼神里满是轻蔑，“帮我改改成绩，这台 MacBook Pro 归你。” 那台二手笔记本放在桌上，键盘缝隙里还残留着可疑的碎屑，林琛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但他太需要一台像样的电脑了，为了母亲，他别无选择。林琛只是犹豫了半分钟，就达成了和陈昊的约定
而篡改学校成绩，也是林琛压抑己久情绪的爆发。在破旧的城中村，地段却是不错的，他就读的公立中学在本市也算排的上号的重点中学。林琛的褪色校服与周围同学的名牌运动服格格不入。他总坐在后排角落，把自己藏在书本与代码背后。“听说他家连电费都交不起。”“上次摸底考又垫底了吧？” 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钢针，扎进他敏感的神经。同学们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身上洗褪色的校服，老师们也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缺乏关注。当他在机房偶然听到老师谈论教务系统密码规则，一个大胆又危险的想法在心底滋生。
躲在学校后门电话亭模仿成年人嗓音拨打教务主任电话时，林琛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不断在心里默念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努力让声音沉稳。“您好，我是教育局信息科的工作人员……”” 林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需要核实一下贵校教务系统的安全情况，请您提供一下出生日期，我们要检查密码设置是否合规。” 电话那头的教务主任丝毫没有怀疑，随口报出了 “19770701”。
当电话那头传来出生日期，他的手指都在颤抖。在学校机房输入密码，系统提示正确的瞬间，林琛盯着屏幕，既有得逞的，又被强烈的不安笼罩。林琛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他早己发现学校系统存在 “成绩录入校验漏洞”，此刻正将精心编写的 Python 脚本伪装成教务插件，悄悄植入系统后台。每篡改一个数据库字段，他都小心翼翼地保留原始哈希值，确保数据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但他知道，这就像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为了伪造阅卷记录，他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度过了三个通宵。Photoshop 界面的蓝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庞，他反复调整扫描件的墨迹光谱，力求将误差控制在最小。当他终于完成所有伪造工作，光谱分析误差仅 0.3%，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为这精湛的技术感到骄傲。将数据通过学校机房植入校园系统，总算大功告成，就等学校将成绩上传至教育局。但他也明白，这份骄傲随时可能变成将他推入深渊的利刃。
在学校里，林琛始终保持着低调。他害怕被人看穿自己的秘密，总是独来独往。但当成绩公布，他的名字出现在优秀学生名单上时，一切都变了。班主任李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他：“林琛同学和陈昊同学这次进步非常大，大家要向他们学习！” 同学们投来的目光中，有羡慕，有怀疑，还有嫉妒。陈昊冲他挤挤眼，无声地提醒着那份见不得光的交易。他虽然知道这是错的，可当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他成绩突飞猛进，同学们投来惊讶又羡慕的目光时，那种被关注、被认可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内心的愧疚。
随着成绩单公示，异样的目光如芒在背。“突然考这么好，不会是作弊吧？”“听说他爸在工地搬砖，哪来的钱补课？” 窃窃私语在走廊、食堂、课间肆意蔓延。林琛沉默地穿梭其中，把自己裹进更厚的壳里。首到某天午休，教导主任的传唤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修改的只是电脑扫描卷的成绩和电脑记录成绩。真实的卷面成绩他可没办法偷到试卷更改。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的钢笔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林琛，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电脑成绩与卷面分数相差三十分？你以为黑进系统就能改变命运？真正的天才不需要作弊！"
” 李老师站在窗边，背影透出深深的失望。林琛盯着地板上蜿蜒的裂纹，林琛心中还是想到："改变命运的不是分数，是代码。”但是他还是不敢出声顶撞教导主任的。只能点头称是。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 我错了。每说一句墙上“诚信为本”的锦旗就扭曲一分” 。
此刻，母亲的药费单、父亲的怒吼、陈昊得意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终于明白，自己用技术编织的美梦，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林琛站在办公室里，听着教导主任严厉的斥责，看着李老师失望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为这份侥幸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但此刻，母亲的药费账单还躺在家里，父亲的怒吼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而他，己经无路可退。
教务处白炽灯管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林琛数着窗台上垂死的绿萝叶片，首到退学通知书擦过耳际的破风声响起。教导主任甩文件的力道像刽子手挥动铡刀，那张盖着钢印的薄纸旋转着切进父亲开裂的皮凉鞋缝隙。
"你妈治病的钱！"父亲腰间的冲击钻扳手撞在铁皮柜上，金属颤音里炸开混杂沥青味的耳光。林琛左耳率先捕捉到掌风撕裂空气的尖啸，接着才是颧骨撞向窗台的闷响。世界仿佛被压缩进一个灌满沸水的保温杯，炙热与窒息感在密闭空间里翻涌——学校保安冲上来制服父亲时，他听见自己左耳鼓膜像被扎破的豆浆袋，混着血腥味的轰鸣声中，走廊外举着手机拍摄的陈昊笑出抖音热梗的变调尾音。
“工地搬砖一天还能挣二百！”父亲砸碎玻璃碎片划开林琛脚踝时吼道。林琛默默走到天台上，天台栏杆的锈屑嵌入掌心时，林琛想起第一次焊接电路板时的手感。圆珠笔在退学通知书背面洇出「对不起妈妈」，字迹被雨水泡发成肿瘤般的墨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