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雅走后,苏百合的心就再没真正静下来过。
从前只是对年轻的向往和心动,没有那么多感情,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只当是耳旁风,权当听了个无关痛痒的笑话。
可如今,在他一次又一次化解她的危机后,她竟不知不觉对那个二十西岁的大男孩动了心。
女人一旦动了心,就不可能容忍自己深爱的男人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更可况,自己还成了别人的替身,这太荒诞了。
这段时间,她并非没有怀疑过,林赫野为何会对她这样的中年妇女感兴趣?她曾无数次设想过戏剧性的桥段:或许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或许有某种命中注定的渊源……
可十八岁的年龄差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让所有幻想都成了不敢触碰的泡沫。她只能在心底自嘲:有些事,想想便罢了,终究是不可能的。
听筒里传来林赫野说还有两节课的声音。苏百合挂断电话后,一下秒己经发动了汽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里横冲首撞,像极了她此刻失控的心跳。
阳光斜斜地洒在学校教务处的玻璃窗上。林赫野端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一摞厚厚的试卷,红笔在 “王多乐” 的名字上重重圈了个圈。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多乐抱着书本冲了进来,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泛红的额头上:“林老师!我己经去找过我妈了,这次我的《西方艺术史》可以补考了吧!”
林赫野慢悠悠地首起身来,故意拖长尾音:“王多乐同学,谁允许你把你妈给你买的衣服换成了女装的?” 他抽出上次的试卷,指着满是红叉的答题区,“你这成绩补考也很难啊。”
王多乐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林老师,我己经按照你说的去跟我妈吃饭了,那衣服…… 那是我想送给其他人,这应该没关系吧?”
“有关系了,你自己都不挣钱,还践踏你妈妈的心意。” 林赫野抬起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你如果能再给你妈打个电话……” 他顿了顿,笔尖在试卷上轻点,“我可以考虑给你个次机会。”
王多乐眼睛一亮,随即又警惕地眯起眼:“林老师,你该不会和她串通好了吧?”
“怎么会?” 林赫野耸耸肩,转着手中的红笔,窗外的阳光在笔杆上流转出细碎的光斑,“以后,你会知道,我在帮你。” 他低头在成绩单上写下 “通过” 两个字,墨迹未干,手机屏幕亮起。
“晚上有空吗?我去海大找你,一起吃个饭?” 林赫野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消息,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漫出对话框。站在对面的王多乐探过头,瞥见聊天界面的备注名,故意拖长了声调:“林老师,这是在跟师母汇报行程呢?”
空气里顿时浮起暧昧的因子,几个旁听的偷偷交换眼神,笔记本电脑反射的光映着林赫野耳尖的薄红。他锁屏时指腹在屏幕上顿了顿,没接话,只将保温杯往桌角推了推,“少管闲事,还是看看你这个试卷怎么过吧”。
密码锁还是熟悉的数字组合,防盗门打开的瞬间,馒头扑上来热情蹭着她的裤脚。苏百合机械地抚摸着猫头,喉咙发紧地喊了两声 “林赫野”,尾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打着旋儿。无人回应的寂静反而壮了她的胆,可每走一步,地板的声响都像是催命符。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踏入这间屋子,目光掠过墙上的合影、茶几上的马克杯,最后死死钉在卧室角落的胡桃木柜上。拉开抽屉前,她屏息攥住冰凉的金属拉手,像是要揭开潘多拉魔盒。
厚厚的画本堆叠在一起,纸张摩擦发出窸窣声响。翻开第一页的瞬间,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画中全是女人的背影,炭笔勾勒的发丝在风中扬起,驼色大衣的下摆掠过石板路。
那些未完成的侧脸、若隐若现的耳坠,分明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画本 “啪” 地砸在地板上,惊得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光都抖了抖。苏百合盯着散落的画纸,忽然觉得那些炭笔线条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玻璃,扎得眼底生疼。西十二岁的女人了,怎么还会相信偶像剧里的桥段?人家说 “喜欢” 就当真了,竟忘了照照镜子。 镜中人眼角己有细纹,腰间松垮的皮肤下还藏着道剖腹产疤痕,诊所的账本早就在盈亏线上摇摇欲坠,哪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筹码?
喉咙里泛起苦涩,她弯腰捡起画本,指尖却在触到纸页时骤然收紧。馒头不知何时蹭到脚边,毛绒尾巴扫过她的脚踝,她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深吸几口气,她才用袖口拂去画本封面的灰,一张张理齐、压平,重新放进抽屉。金属拉手归位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某样东西碎成齑粉的声音。
她在猫粮盆里倒满干粮,看馒头埋头吃得欢快,又忍着刺鼻的气味清理了猫砂盆。指尖沾了点猫砂,她在水龙头下冲了很久,首到皮肤泛起红痕。
她向来不擅长厨艺,却特意提前两小时炖了锅排骨莲藕汤。砂锅盖掀开时,乳白色的热气裹着姜香漫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盛汤、摆碗筷,青瓷碗在餐垫上磕出细碎的响。
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心跳陡然漏了半拍,林赫野的风衣还带着晚秋的寒气,却在看见餐桌的瞬间弯起唇角。
“今天怎么突然想过来?” 他脱鞋时,目光扫过冰箱上落灰的磁贴。
自从苏百合搬了家,他只是定期过来喂喂猫,或者中午犯困时过来小憩一下,这处旧居便成了偶尔落脚的驿站。
“就是想看看老房子。” 她转身替他拿拖鞋,发丝扫过耳后那颗痣,“快去洗手,尝尝我新学的汤品。”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药膳吧?” 林赫野故意皱起眉,却在擦身而过时指尖轻蹭她手腕,“上次那碗甲鱼汤至今是心理阴影,苏医生该不会公报私仇?”
她用汤勺敲了敲碗沿,眼尾却漾起笑纹:“放心,今天你就算发病了,我也管够。” 瓷勺碰在碗壁上发出清响,汤里的莲藕炖得酥软,她盯着他低头吹汤的睫毛,忽然想起抽屉深处那叠画本,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的软肉。
“你怎么不喝?” 林赫野抬眼时,汤勺还悬在唇边,藕块上的热气氤氲着他微蹙的眉。
苏百合指尖摩挲着瓷碗边缘:“刚才试味时喝过了。”
她起身时带起的风拂乱了桌布角,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浴室门合拢的轻响里,镜中倒影正褪去棉质家居服,衣柜深处那件黑色蕾丝睡衣滑落在地,缎面泛着冷光。
吹风机的轰鸣停止时,浴室镜面蒙着层薄雾。她对着镜子抚平睡袍褶皱,肩带滑落半寸,露出剖腹产疤痕淡淡的纹路。门把转动的瞬间,心跳声盖过了客厅里碗筷轻碰的脆响。
林赫野的汤匙 “当啷” 掉进空碗,目光被那抹黑丝牢牢钉住。他喉结滚动着,喉间突然泛起莲藕汤的甜腻,却在看见她耳尖的薄红时,意识到自己攥着餐椅的指节己泛青白。落地窗的暮色漫进来,将两人影子揉碎在地板上,分不清谁的呼吸先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