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的指尖在青花梅瓶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忽然拽了拽李轩的道袍袖口:“跟你说实话吧,我哪是来看古董的?我就想问问这儿有没有真法器。” 她压低声音,墨镜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上次你说的‘镇宅罗盘’没找着,总得弄件能辟邪的东西回去交差。”
身着白底蓝花布衫的导购小姐闻言,素白的指尖轻轻一叩博古架,引着两人绕到墙角的兵器架前。架上斜倚着一柄青铜古剑,剑鞘上的饕餮纹己氧化成深绿色,鞘口处镶着的红宝石蒙着层灰:“二位可算问着了,这柄‘御制七星剑’是小店的镇店法器之一,早年从山西一位节度使墓里出来的。”
李轩凑近古剑,鼻尖刚触到剑鞘,掌心的朱砂命火突然一跳。他假意用指甲刮了刮鞘身錾刻的 “御制” 二字,鎏金粉末簌簌落在青砖上,露出底下粗糙的翻砂铜纹:“镇店法器?” 他冷笑一声,道袍袖口扫过剑身,“怕不是用古墓陪葬品改的吧?你看这鞘口的红宝石,边角磕得跟狗啃似的,真要是宫里出来的,能这么糙?”
导购小姐的脸色微变,刚想开口,忽听身后传来咳嗽声。戴瓜皮帽的老板搓着手走过来,鼠须胡子在灯光下抖了抖:“这位先生好眼力,这剑确实是从老坟里起出来的物件。” 他用袖口擦了擦剑鞘上的灰,“但您放心,开过光的,镇宅效果极佳 —— 要不您再看看这个?”
老板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描金漆盒,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黑黢黢的令牌。牌面刻着模糊的 “雷令” 二字,边缘残缺处露出暗红的木质纹理,像是凝固的血液。李轩刚伸出手,袖口的五雷木挂件突然烫得像块烙铁,烫得他手臂一哆嗦。
他运起望气术,瞳孔骤然收缩 —— 只见令牌周围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黑气中隐约浮现出几张扭曲的人脸:有的双目圆睁,有的口吐黑血,全是死不瞑目的惨状。那些阴魂被无形的锁链捆在令牌上,正拼命往牌面里钻,每一次挣扎都让令牌散发出更浓的尸臭味。
“聚阴令牌!” 李轩猛地合上木盒,力道大得让漆盒发出 “啪” 的巨响。他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道袍下的逆世镜碎片也跟着发烫,“这是用枉死之人的魂魄祭炼的邪器!你看这令牌的木质,是用吊死鬼的棺材板做的,上面的血锈是千人血祭留下的!”
瓜皮帽老板的脸 “唰” 地白了,鼠须胡子抖得更厉害:“先生您可别胡说……”
“胡说?” 李轩上前一步,道袍上的朱砂符纹在灯光下隐隐发亮,“这令牌只要放在家里,每晚子时就会放出阴魂吸人精气,不出三月,活人能被吸成干尸!你卖这种邪器,是想谋财害命吗?” 他话音未落,木盒里突然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像是阴魂在里面抓挠木板。
林婉清吓得后退半步,墨镜险些掉在地上。她一把拽住李轩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道袍布料里:“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两人转身就往门口走。
走到店门口时,李轩忽然听见身后传来 “扑通” 一声。他回头望去,只见瓜皮帽老板瘫坐在地上,手里的聚阴令牌掉在脚边,牌面上的 “雷令” 二字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而那柄青铜古剑的剑鞘上,方才被他刮掉的 “御制” 鎏金处,不知何时渗出了几滴暗红液体,像极了陈年的血锈。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店堂,将李轩和林婉清的影子拉得老长。林婉清喘着气靠在车门上,耳垂的碎钻耳坠还在微微发颤:“刚才那令牌…… 真是邪门。”
李轩摸出怀里的玉平安扣,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去。他看着 “藏古斋” 匾额下晃动的铜钱风铃,想起陈瞎子说过的话:“凡有人烟处,必有邪祟藏。” 这光鲜亮丽的古玩店里,竟藏着用阴魂祭炼的邪器,倒比乱葬岗的阴蛭更叫人胆寒。
他低头坐进副驾,"你要法器,回头等哥手搓一个送你 —— 用秦岭老桃木刻雷纹,再拿辰砂混雄鸡血开眼,保证比那破令牌强百倍,辟邪又安宅。"
林婉清发动车子时,车载香薰的白茶味与她发间的茉莉香交织在一起。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墨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手搓?说得跟捏泥人似的。" 银灰色奥迪滑入车流,她忽然腾出一只手,从储物格摸出颗水果糖丢给李轩,"先欠着啊,等你搓出法器来,我拿十斤桂花糕换。"
糖纸在指间绽开的刹那,李轩忽然想起 "藏古斋" 里那枚聚阴令牌,牌面上扭曲的阴魂仿佛还在眼前晃动。他咬开糖果,清甜的荔枝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寒意。道袍内袋里的玉哨轻轻贴着心口,随着心跳微微震动,而林婉清递来的羊脂玉平安扣,则在帆布包里泛着温润的光。
"说真的," 林婉清变道超车时,耳坠上的碎钻晃出一片光,"你那手搓法器,能刻英文吗?就像你那罗盘似的,刻个 'Safety First' 什么的,洋气。"
李轩差点被糖果噎住。他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牌,想起自己那枚刻着英文的祖传罗盘 —— 其实是陈瞎子从潘家园花五十块淘来的,盘底的 "千年桃木" 其实是块刷了桐油的老门板。"咳,"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道袍袖口的朱砂符纹抻得笔首,"小意思!别说英文,梵文藏文都行,哥还能给你刻个二维码,扫一扫就能召雷公电母。"
林婉清被逗得笑出声,车载音响恰好放出一首老歌。李轩望着窗外掠过的槐树枝影,忽然觉得这玄门之外的江湖,虽然处处藏着邪器与算计,却也有这样甜腻的瞬间。他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五雷木挂件与龟壳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他这句 "手搓法器" 的承诺打着拍子。
"一言为定啊," 林婉清把车停在卜算子楼门口,转头看他时,睫毛在路灯下投下淡淡阴影,"我可等着你的 ' 高科技法器 ' 呢。"
李轩推开车门,暮春的晚风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他站在朱漆门槛前,看着奥迪车汇入车流,尾灯化作两点远去的星火。帆布包里的玉平安扣忽然微微发烫,他低头笑了笑,心想:手搓就手搓,大不了明天就去潘家园淘块好木料,顺便再给这 "高科技法器" 配个镶钻的挂绳。
而此刻的 "藏古斋" 里,瓜皮帽老板正哆嗦着把聚阴令牌重新锁进保险柜。青铜古剑的剑鞘上,那几滴暗红液体己凝固成痂,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墙角的青铜觚突然发出 "当啷" 一声轻响,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在轻轻叩击这深不可测的古玩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