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病床上织出淡金色的网,林清澜的指尖刚触到陆霆骁手背,就被他突然攥紧。
"疼?"她惊得俯身去看他缠着纱布的手腕,却见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陆霆骁的瞳孔还带着刚醒时的模糊,可手指仍像铁钳般扣着她:"没。"嗓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钢板,却比前两天无意识的呓语清晰太多。
林清澜的呼吸顿住。
三天前他被抬进手术室时,心脏停跳了西分十七秒——这是麻醉师私下跟她说的。
现在他不仅醒了,还能说话,连握力都比术后第一天强了三倍。
"医生说你恢复得......"她喉咙发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生疼,"陆霆骁,松手。"
他没松,反而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摊开的病历:"复健方案?"
"嗯。"林清澜抽回手时,顺带把病历合上,"你心脏......"
"没事。"他截断她的话,喉结滚动着去够床头的温水杯。
林清澜忙扶他半坐起来,杯沿碰到他唇的瞬间,他突然说:"那天在3号高地,我昏迷前喊的'证'。"
林清澜的手一抖,温水溅在他病号服前襟。
"是三年前执行任务时,截获的敌方伪造证件。"陆霆骁垂眼盯着水痕,"里面夹着我爸的死亡证明。"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林清澜记得陆伯父是在她十岁那年牺牲的,爷爷说老战友是为保护平民被流弹击中的。
"伪造的?"她轻声问。
陆霆骁的指节抵着杯壁,指背的旧疤在晨光里泛白:"他们想误导我查错方向。"他突然抬头,眼底像淬了冰的潭水,"但更重要的是——"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护士小周推着治疗车撞开半掩的门,见两人醒着,脸瞬间红了:"林医生,程主任让您去办公室,说有紧急会诊。"
林清澜皱眉:"程靳深?"
"是、是程主任。"小周的手指绞着护士服下摆,"他说......说您最近总守着陆队长,耽误了不少工作。"
陆霆骁的拇指在床头柜上敲了两下。
林清澜注意到他这个习惯性动作——每次他察觉危险时都会这样。
"我去去就回。"她替他理了理枕头,转身时被他扯住袖口。
"别单独和他待着。"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钢钉钉进她耳膜。
林清澜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后颈还泛着凉意。
程靳深的办公室飘着檀香,她推开门,正撞见他低头整理抽屉,露出的半张照片让她脚步一顿——那是三年前医院庆功宴的合影,她站在最中间,眼尾的泪痣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林医生。"程靳深合上抽屉,指尖敲了敲桌上的会诊单,"7床的伤员情况不稳定,你是外科骨干,不能总守着家属。"
"他是我丈夫。"林清澜把会诊单推回去,"7床的情况我昨天查过,抗生素剂量够,观察24小时再说。"
程靳深的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白:"你别忘了自己是军人。"
"我更没忘你是军医。"林清澜转身要走,余光瞥见他电脑屏幕没关,卫星地图上3号高地的标记被红线圈着,旁边标注着"陆霆骁行动轨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天前陆霆骁就是在3号高地中伏的,当时他为了救她,替她挡了弹片。
"林医生?"程靳深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是不是陆队长说什么了?
他刚醒,情绪不稳定......"
"不用你操心。"林清澜快步走出办公室,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霆骁发来的消息:"监控室在二楼东侧,右转第三个房间。"
她脚步一顿。陆霆骁怎么知道?
回到病房时,陆霆骁正半靠着床头看战术手册,见她进来,抬了抬下巴:"程靳深的卫星监控权限是上个月申请的。"
"你查过他?"林清澜把保温桶里的粥盛出来。
"他申请监控的区域,和这半年来我们队遇袭的地点完全重合。"陆霆骁接过粥碗,勺柄在指尖转了半圈,"包括3号高地。"
林清澜的手悬在半空。
那天他们本来的任务是转移平民,临时接到指令改道3号高地,说是有重要物资——现在想来,那指令根本没有加密。
"所以你昏迷时喊的'证',不只是伪造证件?"她突然明白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陆霆骁的喉结动了动,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我爸的死亡证明上,有程靳深的签名。"
窗外传来山风掠过铁丝网的声响。
林清澜想起陆伯父牺牲时,程靳深是战地医院的实习医生,负责整理烈士档案。
"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查到了二十年前的旧案。"陆霆骁把空碗递给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澜澜,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
林清澜望着他眼里的歉意,突然想起领证那天。
她在民政局等了三小时,最后只收到他的短信:"有任务,等我。"那天他也是这样,用拇指蹭她的手背,说"等我"。
"好。"她把碗收进保温桶,"但这次你不许再让我等三年。"
陆霆骁的眼睛亮了亮,正要说话,病房门被小周推开:"林医生,程主任说7床突然大出血,让您快去!"
林清澜抓起白大褂往外跑,没注意到陆霆骁在她身后握紧了手机。
屏幕上是刚收到的定位——程靳深的私人账户半小时前收到了一笔海外汇款,备注是"3号高地补款"。
他拨通队里的加密电话,声音冷得像冰锥:"查程靳深的卫星监控记录,重点找最近三个月的。"
挂了电话,他看向床头柜上的结婚证。
红本本的封皮被他贴身带了两年,边角磨得发毛,里面贴着他们的结婚照——那天林清澜化了淡妆,眼尾的泪痣在镜头前若隐若现。
窗外的山雾散了些,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手背上。
那里有道新疤,是替林清澜挡弹片时留下的。
他轻轻摸了摸,想起她刚才说"不许再等三年",嘴角终于勾了勾。
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松开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