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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澜跟着小周狂奔时，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绿军装。
7床是位刚从前线转下来的侦察兵，腹部贯穿伤，送来时血压己经跌到六十。
她冲进抢救室的瞬间，消毒水味裹着血锈气扑面而来，护士举着血压计喊"40/20"，她的呼吸反而稳了——这种时候慌不得，慌了就是两条命。
"备红细胞，推去手术室。"她扯下墙上的手术衣，手套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崩裂声，"小周，你负责压迫止血，我来做术前处理。"
手术刀划开染血的纱布时，她的指尖像装了精密仪器。
三公分的伤口里嵌着半片弹片，边缘己经开始化脓。
她镊子一挑，弹片"当"地掉进弯盘，接着迅速用生理盐水冲洗创面，止血钳精准夹住喷血的动脉——这是她在非洲难民营练出的本事，当时帐篷外子弹乱飞，她在摇晃的手术台上缝过十八公分的肠穿孔。
等病人推进手术室时，她额角的碎发全黏在皮肤上。
小周递来温水，她灌了半杯才想起什么，看表：晚上七点，比平时晚了西十分钟。
陆霆骁的粥该凉了。
推开病房门时，消毒水味淡了些，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艾草香——是她今早给陆霆骁熬的祛湿汤。
他靠在床头看战术地图，听见动静抬头，眼底的阴鸷瞬间软成一汪水："7床怎么样？"
"命保住了。"林清澜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伸手摸他额头，"退烧了？"
陆霆骁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渗进来——他手背的新疤还没结痂，纱布上洇着淡红的血印。"澜澜，"他低头吻她指尖，"你刚才跑起来像只受了惊的鹿。"
林清澜的耳尖发烫，抽回手去翻药箱："少贫嘴。
今天该检查旧伤了。"
他配合地脱下上衣，脊背在暖黄的灯光下绷成一道弦。
林清澜的指尖沿着他左肋的旧疤移动，那里有道三指长的凹陷——是三年前在边境剿毒时中了流弹。"这里的肌肉粘连比上次严重。"她拧开扶他林，药膏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硝烟味，"最近是不是又偷偷加练战术匍匐？"
陆霆骁抓住她按在自己腰上的手："队里新来了批新兵，得带着他们适应山地地形。"
"陆队长，"林清澜突然板起脸，另一只手按上他后颈，"你后颈的旧伤复发了。"
他一僵。
那次在雪山执行任务，为了给队友争取撤离时间，他在冰天雪地里趴了七个小时，后颈冻出了顽疾，每逢阴雨天就像有针在扎。"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翻战术地图时，右肩比左肩多耸了两毫米。"林清澜挤了团药膏抹在他后颈，指腹轻轻打圈，"上次给你开的中药熏洗，是不是又偷懒没做？"
陆霆骁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怀里。
她的发顶蹭着他下巴，带着股淡淡的碘伏味——这是属于战地医生的特殊体香。"澜澜，"他喉结滚动，"我以前总觉得，战场不需要软肋。"
林清澜的动作顿住。
领证那天他消失的短信，两年前在战地医院初见时他冷硬的"林医生，职责之外的事别管"，此刻都像褪色的老照片，在记忆里慢慢显影。
"但现在我知道，"他低头吻她发顶，"你是我的铠甲。"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床头柜上的结婚证泛着暖红，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战地医院监控室里，程靳深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出冷硬的节奏。
他面前的六块屏幕分别显示着不同波段的卫星监控画面，最中间那块正循环播放着陆霆骁近三个月的行动轨迹——3号高地、野狼谷、鹰嘴崖，每个红点都精准对应着特战小队遇袭的坐标。
"果然。"他点开加密文件夹，里面躺着二十年前的档案扫描件，"陆振国的死亡证明...当年我不过是个替罪羊。"
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监控室里格外清晰。
他调出陆霆骁与境外通讯的截频记录——当然，是经过剪辑的。
又从医疗系统里导出林清澜近半年的药品申领单，挑出三支未登记去向的麻醉剂，用修图软件添上"黑市交易"的备注。
最后，他打开海外邮箱，将所有文件压缩成加密包，收件人地址是"军区纪律检查委员会"。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摸出兜里的银色怀表，表盘内侧刻着"程母周年忌"——二十年前的今天，正是陆振国带队执行任务时，程母所在的运输队被误炸。
"陆霆骁，"他对着屏幕里交叠的影子冷笑，"你查旧案查到我头上，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夜更深了些。
林清澜和陆霆骁沿着营区的石子路散步，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手掌裹着她的，掌心的薄茧着她手背上的小骨节——那是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痕迹。
"澜澜，"他在哨兵亭前停住脚步，"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去补拍婚纱照好不好？"
她抬头看他，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忽闪忽闪："你上次说'等我'，让我等了两年。"
"这次不等了。"他指尖抚过她耳后，"我让人去挑了戒指，是你喜欢的素圈。"
林清澜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陆霆骁皱眉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队里的加密电话。
他接通后听了两句，脸色微沉："我知道了。"
"怎么了？"林清澜问。
"队里说，军部今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陆霆骁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说是...关于特战小队的异常行动记录。"
山风掠过铁丝网，带起几片落叶。
林清澜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白天他说的"程靳深的卫星监控记录"。
月光下，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澜澜，有些风雨要来了。"
而此刻的军区纪委办公室里，值班参谋正盯着电脑屏幕。
加密文件解开的瞬间，陆霆骁的行动轨迹、林清澜的药品记录、还有那段剪辑过的通讯录音，像把淬毒的刀，"叮"地扎进他瞳孔里。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夜色渐浓，营区外的山雾又漫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