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残船龙骨在暮色里吱呀作响，碎木片混着暗红血渍嵌进甲板缝隙。叶辰俯身拾起半截断裂的船桅，指腹蹭过焦黑木纹时，掌心旧茧被木刺勾得生疼——那是三年前在沧州码头扛运镖箱磨出的印记，此刻与新渗出的血珠叠在一处，倒像极了父亲断剑上交错的裂纹。
“叶公子，主帆绳结得用‘八卦锁’才稳当。”阿武瘸着腿抱来一卷油麻绳，裤管被海水泡得发皱，膝盖处还凝着片紫黑血痂。他将绳头塞进叶辰手里时，忽然瞥见少年袖口露出的银质护腕——那是三日前墨鳞蛟尾鳍扫过船舷时，龙渊剑鞘崩裂的碎片嵌进肉里留下的伤痕，此刻结痂处正泛着诡异的青芒。
“知道了。”叶辰接过麻绳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疼，而是当龙渊剑插入甲板的刹那，剑身传来的震颤竟与归墟岛方向飘来的笛韵同频。他望向渐沉的海平面，余光里忽然闪过道银蓝色光带——那是墨鳞蛟群特有的磷光，此刻正以扇形队列在船底五十丈外游弋，宛如一串被暮色浸凉的星子。
“都打起精神！”老船工抄起淬火鱼叉敲得船板咚咚响，缺了半截的门牙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当年咱跑南海漕运时，见过独角鲸撞碎三桅楼船，那才叫……”话未说完，船尾突然爆起声巨响，三根碗口粗的船钉被什么东西从水下撞得倒飞上天，钉帽上还挂着片带着黏液的青色鳞片。
叶辰拔剑的动作快过所有人反应。龙渊剑出鞘时带起的罡风卷得船舷积水倒飞，剑尖挑起的刹那，水面突然炸开朵墨色浪花——三条背生尖棘的怪鱼破海而出，鱼头竟生着酷似人耳的褶皱膜，琉璃色眼珠死死盯着叶辰腰间的断剑残片。
“是‘听涛鱼’！”阿武失声惊呼，鱼叉柄在掌心沁出层冷汗，“传说它们能顺着笛音找……”话音未落，为首怪鱼突然张口一吸，半空中倒飞的船钉竟被吸进喉管，发出串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叶辰手腕翻转，剑花在暮色里绽开九朵银莲。当剑尖点中怪鱼眉心时，忽然听见深海处传来阵若有似无的笛韵——那旋律与归墟岛上听到的截然不同，低沉如老龙吐息，却又带着种金属特有的冷冽质感。怪鱼被剑气震碎的瞬间，琉璃眼珠里竟映出幅模糊画面：无数断剑插在海底石林里，剑柄上的龙形纹饰正随着笛韵微微震颤。
“快掌稳船舵！”叶辰收剑入鞘的刹那，船身突然向右倾斜三十度。他瞥见船底游过的墨鳞蛟群突然加速，磷光在水底组成个残缺的八卦图案，而图案中心，正缓缓升起座被海雾缠绕的礁石岛——岛顶危岩上立着座破败石亭，亭角铜铃在夜风里摇晃，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那是……龙渊阁旧址？”老船工的鱼叉“当啷”落地，浑浊眼珠里映着岛礁上若隐若现的石刻，“古籍上说龙渊祖师铸剑时，引东海灵脉入炉，难道那些断剑……”话未说完，岛礁突然喷出股黑色水柱，柱顶竟悬浮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剑身上的血槽正汩汩渗出墨色海水。
叶辰瞳孔骤缩。那剑柄上的云纹雕饰，分明与父亲断剑的残片严丝合缝。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听见龙渊剑在鞘中发出低鸣，剑身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竟与岛顶铁剑的共鸣形成了某种诡异共振。此刻墨鳞蛟群突然集体下潜，海水里泛起的磷光组成条光路，首通向礁石岛东侧的海沟。
“顺着光走。”叶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见阿武将最后块补丁砸进船板时，船钉竟被某种力量吸得微微弯曲——那是灵脉汇聚的征兆，就像父亲曾说过的“剑冢地气”。当船只驶入海沟阴影的刹那，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笛声，那旋律不再低沉，而是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在召唤某把沉睡千年的神兵。
海底突然亮起万千光点。叶辰低头望去，只见海沟壁上嵌满了断剑，每把剑的刃口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海沟最深处，有座被珊瑚包裹的青铜古鼎，鼎口正插着半截剑鞘，鞘身上的龙纹竟在发光，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那是……”阿武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此刻龙渊剑突然自行出鞘，剑身悬浮在叶辰掌心，剑尖首指古鼎，剑身泛起的寒光竟将百米内的海水凝成冰晶。当第一片冰晶落在鼎盖上时，整个海沟突然剧烈震动，古鼎里喷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无数剑影，每道剑影都带着呼啸剑气，在夜空中组成幅完整的铸剑图——图中持锤的黑衣人，竟与叶辰腰间断剑残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