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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地下室的空气凝滞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陈雨燕的指尖悬在第七个标本罐上方，玻璃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像无声的眼泪。罐中漂浮的眼球虹膜上，有一道细小的十字形疤痕——与第三名受害者左眼的伤痕完全一致。
“这是林护士的眼睛。“她轻声说。
身后传来朱侯晓的脚步声，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铁架。他停在她身后半米处，呼吸略微沉重——左肩的枪伤还在渗血，但他拒绝去医院。
“技术科确认了，罐底的编号是烧灼后刻上去的。“他的声音沙哑，“和骸骨上的标记手法相同。“
陈雨燕没有回头。她的视线无法从那个空罐子上移开——标签上的“17“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淡蓝色，像在呼吸。
“十七号样本在哪里？“朱侯晓突然问。
地下室的排风扇“嗡“地启动，搅动凝滞的空气。陈雨燕的颈侧微微刺痛，仿佛有人正用无形的针在她皮肤上刻字。
“陈雨燕。“朱侯晓这次叫了她的全名，“法医比对了你的DNA和骸骨样本。“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结果显示，“他向前一步，靴底碾碎了一块玻璃，“你和这些孩子有亲属关系。“
陈雨燕猛地转身，手电光晃过朱侯晓的脸。他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锐利如刀。
“不可能。“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我是孤儿。“
朱侯晓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泛黄的福利院合影，七个孩子站成一排。他指向最右侧的女孩：“这是你。“又指向中间戴狐狸吊坠的男孩，“这是谁？“
照片上的男孩正对着镜头微笑，但他的眼睛没有光，像两颗打磨过的玻璃珠。
排风扇再次启动时，陈雨燕听到了微弱的铃声。二十年前的圣诞铃音，正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
“他来了。“她突然说。
朱侯晓的配枪己经上膛。两人循着铃声走向地下室最里侧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着生锈的铁链——但锁头是崭新的。
铃声戛然而止。
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地漫过陈雨燕的鞋尖。朱侯晓用枪托砸开锁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西名受害者被钉在墙上，双眼成了血窟窿。她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张工作证：东州生物科技·林玥。
“不是林护士...“陈雨燕的耳膜嗡嗡作响，“是林博士。“
尸体的右手被摆成奇怪的手势——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首。朱侯晓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这是我姐姐死前的手势。“
陈雨燕认识这个动作。在她的梦境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总用这个手势指挥注射：“夜莺的收割信号。“
尸体突然向前倾倒，陈雨燕下意识去扶，却被朱侯晓猛地拽开。林玥的白大褂下露出绑满全身的雷管，倒计时显示器停在00:07。
朱侯晓抱着她扑向走廊。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飞，陈雨燕的后脑重重磕在铁架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朱侯晓染血的手伸向她，以及——
站在浓烟中的陆昭。
他穿着初次见面时的黑衬衫，右手握着那个生锈的铃铛，左手指间夹着一张泛黄的标签纸，上面写着“17“。
消毒水的气味。
陈雨燕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她的右手被铐在病床上，金属手铐与栏杆碰撞出清脆声响。
“脑震荡加轻微骨裂。“陆昭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背对着她，正在剥一个橘子，“朱警官在外面和领导吵架，关于是否该把你当嫌疑人拘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陈雨燕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新增了一道缝合伤，针脚整齐得不像医院的手笔。
“林玥是夜莺的核心研究员。“陆昭突然转身，将橘子瓣塞进她嘴里，“她负责记忆编辑项目，用眼球刺激来触发样本的肌肉记忆。“
甜腻的汁水在口腔爆开，陈雨燕却尝到了铁锈味。她的舌尖抵到一颗坚硬的籽——不是橘核，而是微型金属片。
“吞下去。“陆昭用指腹抹掉她唇角的汁液，“能暂时屏蔽神经接驳器的信号。“
病房门被推开时，陆昭己经消失不见，只有窗帘微微晃动。朱侯晓带着一身烟味走进来，手里拿着她的警员证。
“上面决定保留你的顾问身份。“他将证件放在床头，崭新的皮革挂绳泛着光泽，“但接下来由我全程监视。“
陈雨燕摸到证件夹层里的异物——一枚银色钥匙，柄部刻着狐狸图案。
“为什么相信我？“她问。
朱侯晓解开她的手铐，腕间露出一圈淤青。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那些伤痕，触感粗糙而温暖：“因为林玥尸体上发现的毛发DNA...“
走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收回手。
“与二十年前我姐姐指甲缝里的样本匹配。“最后这句话几乎是气音，“而那时候，你才六岁。“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陈雨燕假装整理头发，将金属籽藏进耳后。朱侯晓站在窗边，阳光将他警徽上的编号照得发亮——070217。
这个数字让陈雨燕的瞳孔骤缩。在夜莺的实验日志里，0702代表情感联结项目，17则是......
她的编号。
夜深人静的医院走廊，陈雨燕用那把银色钥匙打开了储物柜。里面放着一个玻璃标本罐，罐底沉着枚狐狸吊坠。
当她触碰吊坠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六岁的她站在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女人将针刺入她的眼球。戴狐狸吊坠的男孩突然冲进来，用手术刀划破了女人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培养舱上，男孩抓起她的手：“跑！永远别回头！“
储物柜的金属门映出她此刻的脸，右眼正逐渐变成淡金色。
走廊尽头，陆昭倚在消防栓旁，手中抛接着那个生锈的铃铛。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同样的淡金色光芒，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欢迎回来，1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