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在钢材市场,这是想把刘志桓吃干抹净啊,什么囤钢材也说不定是做的笼子。肯定是说叫他囤一批钢材,然后到下个项目了首接高价买他的钢材,钢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推脱的理由多了去了,这批钢材算是砸手里了。
就算真的用了这批钢材,到时候钱大家一起分,出了问题就是刘志桓假冒伪劣了。
罗明估计刘志桓投入的肯定不止这点钱,区区十多万囤钢材那就是个笑话。
刘志桓不知道里面的风险吗?
未必?
只是利益动人心啊,有些时候你想赚利润,人家想要你的本金。
“这是准备把他吃干抹净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冷笑。
“不然呢?”张波碾灭烟头,抬脚踩住滚动的烟蒂,“工地里的规矩,一层压一层,层层吃回扣。你以为老陈真在乎墙面平不平?”
两人沉默地站在树荫下,看着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织出破碎的光斑。
“走了”张波拍了拍他肩膀,“去工棚看着他把工钱发了,别暴雷在这里,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这么多。”
........
回到工棚时,细碎的灯光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刘志桓早不见了踪影,唯有地上散落的几张记工的纸片碎屑,像被踩扁的蟑螂。
“到底是波总面子大。”罗明弯腰捡起地上的工牌,刘志桓的照片被撕成两半,露出底下泛白的塑封层,“今儿刘总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主动把工钱分毫不差地发了。”
张波用脚尖踢了踢墙角的灰浆桶,桶底干结的浆糊裂成龟纹状,像块褪了色的旧膏药:“别捧我,监理这头衔虽说不上金贵,”他顿了顿,烟盒在指间转出清脆的响,“但要在劳务公司的黑名单上添个名字,也就是我歪歪嘴的事儿。”
罗明蹲下身用鞋底碾平工牌碎片,橡胶底与水泥地摩擦出沙沙的响。他当然明白张波话里的水分——真正能让刘志桓服软的,不是监理证的威慑力,而是张波那位在建工集团当会计的嫂子,以及他背后可能在住建局和规划院的人脉。
但他只是笑笑,没拆穿:“波总这威慑力,够他喝一壶的。”
火柴擦亮的声响里,罗明看见张波眼底的狡黠。
火苗舔过烟丝,腾起的烟气模糊了对方的表情,却让他想起前世他能混成海口首屈一指的公司,想必也是有一番手段的。
一根烟抽至滤嘴,张波用鞋跟碾灭烟头:“下一步怎么打算?跟刘志桓撕破脸,这工地怕是呆不下去了吧?”
“能怎么打算?”罗明弹了弹裤腿上的灰,“接着找工地呗。老爹瘫在床上,老婆带俩娃在老家喝风,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他突然笑了,露出后槽牙上淡淡的烟渍,“总不能学刘志桓,跑路吧。”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担子倒不轻。”张波摸出第二根烟,却没点燃,在指间转得飞快,“打工能打出什么头?你看这回,差点连血汗钱都喂了狗。”
“波总这是要带我‘搏一搏’?”罗明挑眉,“先说好,最赚钱的营生都在刑法里写着,我可不敢碰。”
张波手一抖,烟差点掉在地上:“想什么呢!我是说地产行情这么火,随便抓个机会都能赚。”他突然压低声音,西装外套蹭过罗明的工装,“我跟你说,你们挂靠的那劳务公司,最近被查出挪用款项什么的,我打算自己搞个劳务公司,你来帮我管现场,咱们把摊子做大。”
罗明盯着张波剧烈晃动的金表链,想起前世这家伙因为税务问题被查时,第一个推出来顶包的“合作伙伴”。他摊开手,掌心的老茧在月光下泛着淡金:“波总抬举我了。我一泥腿子,哪懂开公司?再说了,我连入股的钱都没有。”
“要什么钱?技术入股!”张波拍着罗明肩膀,力气大得像在打桩,“你比那些坐办公室的大学生强多了,考个建造师证还不是手到擒来?开公司嘛,关键是管人——你连刘志桓都镇得住,还怕管不好工人?”
罗明任由对方拍着,目光落在工棚外的脚手架上。铁架在夜色中投下复杂的阴影,像张早己织好的网,突然笑了:“波总,不是我不想跟您干。只是这工地的水太深,我怕自己这小船,载不动您这大鱼。”
张波一愣,手指间的烟终于掉在地上:“你这话说的......”
“真不是谦虚。”罗明弯腰捡起烟,塞进张波口袋,“我现在就想踏实实赚点辛苦钱,等攒够了本金......”他望向远处工地的探照灯,灯光刺破夜空,“再说吧。”
张波望着罗明被阳光勾勒出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工地遇见他时,那小子蹲在七楼刮灰,后背挺得像根钢筋,眼底藏着股狠劲——现在这股狠劲还在,却多了份说不清的通透。
“行吧。”张波拍了拍罗明肩膀,“以后想清楚了,随时找我。”他转身时,西装后襟的灰浆印子被月光照得发白,像道未愈的伤疤。
想和张波交好是真的,但是现阶段介入这个行业的博弈那是找死,地产行业的水太深了,一不小心就淹死了,人家张波有人救他,自己可不一定。
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事,自己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和这种大背景的人相处,自己没实力的时候不要靠的太近,千万不要跑去做黑手套,要保持自己的独立自主性,很多事情不能上杆子去弄,要不然就会显得自己很廉价,从古至今莫不是如此,所以火候很重要,机缘很重要。
.........
夜晚,工棚的木板门吱呀作响,许金平提着半瓶散酒进来时,罗明正借着煤油灯补工装裤的破洞。
带着夜露的凉气,酒气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熏得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
“今天是你出头逼老刘的?”许金平在对面木板床上坐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拧开酒瓶盖,往搪瓷缸里倒了半杯,酒液在缸壁上挂出浑浊的痕迹。
罗明没抬头,针脚穿过布料发出细密的响:“是他没打算发工钱。”
“所有人都没发,你出什么头,显得你本事大?”许金平突然提高嗓门,惊得隔壁铺位的工人翻了个身,“都在这个行业混,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时候还要不要在他这里干活的?”他猛地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你得罪了他,到时候只要他歪歪嘴,哪个工头会要这种人干活?”
钢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罗明想起白天在钢材市场,刘志桓的身子坐在车里数钱的模样。
姑爷的这种表现让他有些不习惯,似乎工头拖欠工钱是正常的,不拖欠工钱才不正常,虽然后世也一样有人拖欠工钱,但那时候人家敢反抗啊,是自己没熟悉这个时代吗?
还是许金平也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