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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的懿旨送到凤仪宫时，林小满正蹲在梨花木圆凳上，手把手教小太子朱天工打快板。
六岁的娃娃手腕还软，却把板子打得有模有样，奶声奶气地背着贯口："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娘娘！"翠喜慌慌张张闯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太后、太后派人来......"
话音未落，传旨太监己经迈着方步进了殿。
林小满一把将快板塞进袖笼，顺手把朱天工往身后藏了藏。
那太监抖开黄绢时，她分明看见小太子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
"皇后娘娘接旨——"尖细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皇后当以母仪天下为重，即日起不得公开说相声，违者以惑乱宫闱论处。钦此。"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声音。
朱天工突然"哇"地哭出声，小手死死拽着林小满的衣角："母后不说相声，父皇上朝又要打瞌睡了！"
林小满盯着懿旨上鲜红的凤印，嘴角抽了抽。
这印泥颜色比往常深些，怕是太后气得手抖多按了两下。她恭恭敬敬接过黄绢，转头就看见传旨太监在偷瞄她妆台上的胭脂盒。
"公公辛苦。"她顺手把胭脂盒塞过去，"这是江南新贡的，抹在唇上比朱砂还艳。"
待太监欢天喜地退下，翠喜急得首跺脚："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
"慌什么。"
林小满把懿旨随手往妆台上一搁，铜镜映出她狡黠的笑，"太后只说不能'公开说'，又没说不能'私下教'。"
是夜三更，凤仪宫的烛火还亮着。林小满伏在案前，正用银簪子一点点挑开《女则》的装订线。
忽然窗棂轻响，她头也不抬："皇上要进自己皇后的寝宫，怎么还学起采花贼翻窗了？"
朱由瑾拍着龙袍上的灰翻进来，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东西："朕偷了母后的凤印！"他献宝似的掏出块黄杨木，"你看，仿造的，足够以假乱......"
"用不着。"林小满拨开他的手，掀开《女则》的夹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手写的《相声入门》，"明儿起，我改教'宫廷礼仪课'。"
月光透过窗纱，在她睫毛下投出两弯小月牙。朱由瑾突然凑近，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爱卿可知，你此刻的模样像极了......"
"像什么？"
"像当年在醉仙楼，你第一次骂哭周侍郎家公子的模样。"皇帝陛下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会儿你也是这么......"
一个软枕精准砸中他的脸。
三日后，冷宫最偏僻的兰香阁悄悄换了匾额。
褪了金的旧匾被擦得锃亮，新题的字却莫名透着一股子欢脱劲：
「女子修身养性研习会」
开课当天，林小满特意换了身素净衣裳，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
推门时却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呛个跟头——屋里乌泱泱挤了二十多人，最前排的淑妃正用帕子捂着鼻子，旁边胖嬷嬷的香囊怕是塞了半斤茉莉花。
"娘娘。"淑妃起身行礼，鬓边的金步摇纹丝不动，"妾身带了《列女传》来研习。"她掀开书皮，里头赫然是手抄的《论捧哏的自我修养》。
林小满的醒木还没拍响，角落突然传来啜泣声。原来是小宫女翠喜抱着快板在哭："奴婢、奴婢终于能光明正大说话了......"
窗外的老槐树上，朱由瑾咬着根狗尾巴草，笑得树枝乱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