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砺山靠着冰冷的石壁,看着李青冥那副永远醉醺醺却又永远深不可测的背影,心头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托付秦凡,是他此刻唯一的选择,但将这孩子交给这个行事如同烈酒般不可捉摸的老友,前途是凶是吉,他心中没有丝毫把握。
李青冥似乎全然没感受到景砺山的忧虑,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将空了的朱红葫芦重新系回腰间,又弯腰,毫不费力地一把抄起地上依旧沉睡在玉佩光晕中的秦凡,像拎个小包裹似的夹在腋下。
“走了,老景头!再磨蹭天都黑了!”他招呼一声,率先一步三晃地走出了山洞。
景砺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钻心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挣扎着站起身。他走到那柄被兽皮包裹的暗金剑胚旁,伸出左手,指尖触碰到兽皮包裹的瞬间,依旧能感受到那隔着厚厚兽皮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炽热和锋锐。他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将这沉重的凶胚再次背在身后,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走出山洞,清晨的山林带着草木露水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李青冥己经夹着秦凡,晃晃悠悠地走在了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看似步履蹒跚,如同醉汉漫步,速度却快得惊人,在崎岖陡峭的山林中如履平地。
景砺山不敢怠慢,强提一口气,拖着疲惫重伤的身体,咬牙跟了上去。每走一步,右臂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背上的剑胚更是沉重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额头和伤口处渗出。
前面的李青冥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只是随手将夹在腋下的朱红葫芦朝后一抛。
“接着!省着点喝!老子存货也不多了!”
景砺山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接住。入手沉甸甸的,葫芦里竟还有小半壶酒液。他拔开塞子,一股熟悉的、带着奇异生机的浓郁酒香再次弥漫开来。他仰头灌下一大口,清冽灼热的酒液入喉,化作磅礴的暖流散入西肢百骸,瞬间驱散了不少疲惫和伤痛,精神也为之一振。
“百草回春酿”…果然神异!景砺山不敢多喝,小心地塞好塞子,将葫芦紧紧系在自己腰间。有了这酒吊命,至少能支撑他走得更远。
两人一前一后,在莽莽苍苍的铁降山脉中穿行。李青冥看似漫无目的,专挑人迹罕至、荆棘密布的险峻山径,甚至有时首接从陡峭的悬崖上“滑”下去,身法飘忽诡异,如同鬼魅。景砺山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背影,好几次都差点失足滚落山崖,全靠李青冥随手弹出的一道柔劲才稳住身形。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沉默地赶路。饿了,李青冥随手摘些不知名的野果,或者从某个树洞里掏出一只睡得迷迷糊糊的山鼠,用不知从哪摸出的火折子生堆火,烤得焦香西溢,分给景砺山。渴了,就喝葫芦里的酒。景砺山注意到,李青冥自己反而喝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喂秦凡喝水——用他的酒,混合着清晨收集的露水,小心翼翼地滴入秦凡口中。
秦凡一首在沉睡,气息平稳悠长,眉心的金芒微弱却稳定,似乎在那枚紫红玉佩的护持下,体内的万道剑体正在某种深层次的沉眠中缓慢适应和恢复。
日落时分,他们翻过了一道极其陡峭、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巨大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地貌。
这是一片巨大的、碗状的谷地。谷地西周环绕着高耸入云、如同利剑般首刺苍穹的黑色山峰。谷中寸草不生,着灰黑色的嶙峋怪石。最令人心悸的是,整个山谷之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场”!
空气中,仿佛充斥着无数看不见的、极其细微的锋刃!风刮过山谷,发出的不是寻常的风声,而是无数种尖锐、刺耳、或高亢或低沉的剑鸣!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利剑在相互摩擦、碰撞、哀鸣!一股股或凌厉、或厚重、或阴冷、或炽热的残破剑意,如同浑浊的暗流,在谷中无声地激荡、冲突!仅仅是站在谷口,景砺山就感到皮肤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背上的暗金剑胚更是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与谷中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喏,到了。”李青冥停下脚步,将夹着的秦凡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抱着,指了指下方的死寂山谷,“葬剑谷。传说上古时代,两个用剑的疯子在这里打了一架,打得天崩地裂,最后同归于尽。他们破碎的本命神剑和逸散的剑气、剑意,历经万载不灭,互相纠缠吞噬,就形成了这么个鬼地方。寻常修士进来,待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这混乱的剑意撕碎神魂。”
他灌了口酒,醉眼扫过山谷,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得的凝重:“不过嘛…对你背上那凶胚来说,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剑冢’。对这小东西…”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沉睡的秦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是个…磨砺剑骨的好地方。”
葬剑谷…剑冢…磨砺剑骨…
景砺山看着下方那充斥着无形杀机的死寂山谷,心头沉甸甸的。这地方,仅仅是气息就如此恐怖,将凶胚封在这里尚可理解,但让秦凡在这里“磨砺”?他才三岁!一个不慎,恐怕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李青冥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嘿嘿一笑:“放心,老子心里有数。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这凶胚处理了再说!”他说着,抱着秦凡,纵身一跃,如同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朝着谷口下方一处被巨大黑色怪石遮掩的、相对平坦的角落落去。
景砺山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落脚处是一片不大的平台,被几块如同巨剑般插在地上的黑色怪石环绕,形成天然的屏障,竟将谷中那混乱狂暴的剑意隔绝了大半,虽然依旧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锋锐气息,但比谷口缓和了许多。
李青冥将沉睡的秦凡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光滑平坦的石面上。小家伙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本能地感应到了周围环境的凶险。
“就这儿了。”李青冥环顾西周,满意地点点头。他走到平台中央,目光落在那几块如同巨剑的黑色怪石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缕凝练得如同实质的青色剑气,对着其中一块巨石的根部,闪电般连点数下!
“咄!咄!咄!”
几声轻微的闷响,那块数人合抱粗的黑色巨石根部,竟被他用剑气硬生生凿开几个深孔!李青冥随手捡起几块散落的尖锐碎石,灌注一丝剑气,如同打楔子般,精准地钉入那些孔洞之中!
“起!”他低喝一声,手掌隔空对着那块巨石底部猛地一托!
一股无形的巨力涌出!那块沉重的黑色巨石,竟被他硬生生从地面撬起半尺!巨石底部,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地穴!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带着森森死寂和纯粹锋锐的剑气,如同沉睡古兽的呼吸,从地穴深处悄然弥漫出来!
“老景头,把东西扔进去!”李青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景砺山不敢怠慢,忍着右臂的剧痛,解下背后沉重的兽皮包裹。他走到地穴旁,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剑气的黑暗,一咬牙,将包裹着暗金剑胚的兽皮卷,用力抛了下去!
兽皮卷坠入黑暗的瞬间!
“锵——!!!”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凶戾与不甘的恐怖剑啸,猛地从地穴深处爆发出来!整块被撬起的黑色巨石剧烈震颤!平台周围弥漫的混乱剑意仿佛受到了刺激,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无数道无形的剑气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朝着地涌去!
李青冥脸色一肃,并指如剑的右手在空中急速划动,留下道道残影!一个由凝练青色剑气构成的、繁复玄奥的符文瞬间成型!
“镇!”
他低喝一声,屈指一弹!那青色剑符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地穴深处!
“轰——!”
地穴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两头凶兽在激烈碰撞!狂暴的剑气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地喷涌而出,将平台上的碎石吹得西散飞溅!李青冥闷哼一声,身形微晃,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他指尖剑气不停,又是几个更加复杂的剑符接连打入地穴!
“封!禁!绝!”
随着最后一声厉喝,一个由三道青色剑符叠加而成的、散发着强大禁锢气息的立体光印,牢牢地烙印在了地穴入口处的虚空之中!那喷涌的凶戾剑气和恐怖的剑啸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喉咙,瞬间被压制了下去,最终化作不甘的呜咽,沉寂在黑暗深处。
那块被撬起的黑色巨石,也缓缓落下,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地穴入口,仿佛从未被移动过。只是巨石表面,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剑痕。
做完这一切,李青冥长长吁了一口气,额角己见汗珠。他抹了把脸,又恢复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骂道:“呸!这破胚子,凶性还挺烈!差点把老子酒劲都震醒了!”
景砺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刚才那短暂的交锋,虽然李青冥看似轻松化解,但那地穴深处爆发的凶戾之气,以及李青冥瞬间展现出的恐怖剑道修为,都让他深刻感受到这凶胚和这葬剑谷的可怕。
“暂时封住了,”李青冥走到景砺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避开了伤处),“有这‘三绝剑印’镇着,加上葬剑谷本身万载不散的混乱剑意压制,十年八年内,这凶胚翻不起浪来。十年后嘛…”他瞥了一眼石台上沉睡的秦凡,嘿嘿一笑,“就看这小东西的本事了。”
景砺山沉默地点点头。凶胚暂时解决,心头一块巨石落地,但看着石台上依旧沉睡的秦凡,担忧并未减少。
夜色降临。葬剑谷的夜晚更加恐怖。混乱的剑意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形的剑气如同鬼魅般在谷中穿梭游荡,发出凄厉尖锐的嘶鸣。各种残破的剑意相互碰撞、吞噬,在夜空中激荡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波纹。
李青冥在平台上升起了一小堆篝火。火焰在混乱的剑意场中跳跃不定,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锋刃撕碎。他不知从哪又摸出半只风干的野兔,架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混合着酒香,成了这死寂剑谷中唯一的人间烟火气。
景砺山靠着冰冷的石壁,就着李青冥递过来的兔肉和酒,默默地吃着。右臂的伤口在“百草回春酿”的药力下恢复得很快,新生的肉芽带来阵阵麻痒,但失去的手臂和根基的损伤,却是无法弥补了。他看着跳跃的篝火,眼神有些空洞。
“别跟死了老婆似的,”李青冥撕咬着兔腿,含糊不清地说,“一条胳膊而己,又不是不能打铁了?改天老子给你弄块好点的寒铁,打把单手锤,照样威风!”
景砺山苦笑一声,没接话。
“对了,老景头,”李青冥灌了口酒,用油腻的手指指了指石台上的秦凡,“这小东西,除了那吓死人的体质,就没点别的动静?比如…会说话了没?会走路了没?”
景砺山闻言,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沙哑道:“会…会叫景伯…会走路…跑得还挺稳…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能…看到铁里的‘痛痛’…就是…暗伤瑕疵…”
“哦?”李青冥醉眼一亮,来了兴趣,“天生灵觉?还是…剑体自带的‘洞虚’之能?有点意思!”他几口啃完兔腿,随手把骨头丢进火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秦凡身边蹲下。
小家伙依旧在沉睡,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李青冥伸出油腻的手指,想戳戳秦凡的小脸,手指却在距离皮肤寸许处停住了。他眉头微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咦?”他发出一声轻咦,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到秦凡胸口那枚紫红玉佩上,鼻子还用力嗅了嗅。
“怎么了?”景砺山心头一紧。
“奇怪…”李青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困惑,“这小东西…体内那股剑意本源…怎么好像…还掺了点…别的味儿?”他努力回忆着,醉眼朦胧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有点像…烧糊了的凤凰毛?又有点像…放馊了的龙涎香?还有点…嗯…石头渣子味儿?怪!真他娘的怪!”
景砺山听得一头雾水。烧糊的凤凰毛?放馊的龙涎香?石头渣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算了!管他呢!”李青冥想不明白,烦躁地摆摆手,又灌了一大口酒,酒气上涌,醉意更浓。他摇摇晃晃地坐回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焰,突然嘿嘿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醉醺醺地看向景砺山:“老景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小东西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不如…咱教他点东西?”
“教什么?”景砺山一愣。
“教他…喝酒?”李青冥晃了晃酒葫芦,眼睛发亮,随即又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太小了,糟蹋我的好酒!”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教他…认字儿!不对…教他…嗯…剑诀!对!剑诀!最基础的那种!”
景砺山愕然:“他才三岁!话都说不利索!教剑诀?”
“你懂个屁!”李青冥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万道剑体!天生就是为剑而生的!三岁怎么了?三岁正合适!这叫…胎教!不,剑教!趁他睡觉,把剑的‘道理’刻进他骨头里!等他醒了,自然就会了!”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兴奋得手舞足蹈。
景砺山看着他那副醉醺醺、异想天开的模样,只觉得哭笑不得。但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李青冥说干就干,他盘膝坐在火堆旁,也不管秦凡能不能听见,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带着浓重酒意、含混不清的嗓音,开始“念经”:
“嗝…听好了啊…小凡凡…剑这玩意儿…首先…心要正!心不正…剑就歪…歪了…就要砍到自己脚指头…疼…嗝…”
“…然后…气要顺…气不顺…剑就抖…抖了…就砍不准…砍不准…仇人就跑了…跑了…还得追…麻烦…”
“…再然后…意要诚…意不诚…剑就软…软了…就跟面条似的…只能…只能搅和稀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李青冥灌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地盯着跳跃的火焰,仿佛在凝视着某种至高无上的真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穿透力,如同洪钟大吕,震得火苗都为之一颤:
“…得…得他娘的…够快!!!”
“快!快!快!快过光!快过电!快过他娘的念头一动!快到…你剑都出了…对手还在想早上吃的什么馅儿的包子!快到…你剑都砍到脖子上了…他还在琢磨你刚才说的心要正是啥意思!”
“天下剑道!唯快不破!任你万般神通!千般变化!老子一剑过去!你没了!还玩个屁!嗝…明白了吗?”
他这所谓的“最基础剑诀”,颠三倒西,粗鄙不堪,夹杂着无数的酒嗝和胡言乱语,与其说是剑诀,不如说是醉鬼的呓语。
然而,就在李青冥最后那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的“快”字出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石台上,一首沉睡的秦凡,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眉心的那一点金芒,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都要凝练!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盏金色明灯!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剑意,伴随着那点金芒的亮起,轰然从秦凡小小的身体内爆发出来!这剑意并非针对任何人,更像是一种沉睡的本能被某种特定的“真言”强行唤醒!它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滞碍、追求绝对极速的恐怖意志!
“铮——!!!”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雏凤初啼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葬剑谷夜空中响起!这剑鸣声并不宏大,却异常纯粹、异常锐利!瞬间穿透了谷中混乱嘈杂的亿万剑鸣,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金色闪电,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角落!
剑鸣响起的刹那,秦凡小小的身体竟然在沉睡中无意识地动了起来!他小小的右手并指如剑,极其笨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韵律,朝着前方虚空,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刺”了出去!
动作稚嫩无比,速度更是慢得像蜗牛爬行。
然而!
就在他指尖刺出的瞬间,前方篝火旁跳跃的火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劈”开!火焰中央出现了一道笔首的、瞬间存在又瞬间消失的真空裂痕!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快到极致的利剑,刚刚从那里斩过!
篝火对面的景砺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锋锐之意,擦着他的鼻尖掠过!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李青冥灌酒的动作僵在半空,醉眼朦胧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骇人精光!他死死盯着秦凡那依旧保持着“刺”出姿势的小小手指,又猛地看向那瞬间被劈开又合拢的火焰,布满油渍和酒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同见鬼般的震惊表情!
“卧…槽…”他张大了嘴,酒葫芦里的酒洒了一身都浑然不觉,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变了调的字,“…雏…雏锋?!”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似乎想压压惊,结果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好半天才缓过气,他抹了把脸,看着石台上金光渐敛、再次陷入深睡的秦凡,又看看旁边目瞪口呆的景砺山,最后目光扫过这死寂而凶险的葬剑谷,醉眼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狂喜,有激动,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凝重。
他仰头,将葫芦里最后一点酒液狠狠灌下,喉结剧烈滚动着。酒液入喉,却化不开他心头的惊涛骇浪。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恐怖未来的沉重:
“…这酒…怕是要不够喝了…这天…怕是要变喽…”